為了避嫌,小屋的門大開着,鄉間的風灌進來很是徹骨。慶娣拿了兩個紅薯塞進小煤爐的爐膛灰裡,聽到他提議:“不如出去轉轉?”她點頭說好。
屋後的槭樹林葉子落盡,伶仃的枝桠向天。福頭奔前顧後,來回梭巡,間中發現了落葉堆裡的小昆蟲,激動地狂吠不休。
“你養的?”
“不是呢,不知道誰家不要的,天天蹲在廚房守着,給過兩次東西吃,它就住下了。我舅說自來狗有福,留下幫我看門口。”
暮色低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走走停停,直到村口林子盡頭,兩人相顧一笑,又往回走。
“我記得在裡面的時候,有一次你說,我是中正平和的人。我,”姜尚堯頓一頓,“我沒那麼好。在裡面……發生了很多事,是你、也是以前的我不敢想象的。慶娣,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
“比如說呢?”慶娣停下腳,認真地問。
“比如說……”記憶飄掠心影,一叢寒火于眼底焚燒。
他胸膛起伏,步子邁大了些,如前方懸崖裂壁也無畏的決然。
慶娣急追上兩步,“姜大哥。”她喊住他,“你不覺得太極端些了嗎?”
見她喘息,他腳步變緩。慶娣裹緊前襟,接着說:“我看南懷瑾,曾經寫過一篇心得。人有千百相,是jīng明是狠辣、是人qíng練達、還是中正平和,不都是因人而異,因緣而化?不都是你一念之間的事?”
姜尚堯聞言旋身而向,片刻間的凝視,他的眼神從紊亂到了解,最後歸于平靜。他問:“你覺得我做得到?”
“當然。”慶娣坦誠相告,“隻要你骨子裡的東西沒有變。”
她的坦誠換來他唇角苦笑,慶娣怔怔問:“為什麼要說這些?為什麼一定要我相信你不是個好人?你打算做什麼?”
他打算做的事很多。
回家的當天就從黑子那裡得知于胖子的新聞,于胖子的礦山與當地的勢力因利益糾葛火并,影響大到出動武警。姜尚堯對于自己入獄的幾個關鍵人物格外留意,聽黑子一說立刻就上了心。他非圈中人,信息渠道有限,猜不出既得利益者是哪一方。但衡量左右,不外是聞山的幾個風雲人物。
第二天去見德叔時,他也是打醒十二分jīng神。
從私人感qíng方面來說,這幾年,光耀授命于德叔頻頻去探監,還有看守所的那個大人qíng,德叔對他這個晚輩可以說是呵護備至。以他今時今日的困境,托身于德叔羽翼之下再好不過。可當初他潔身自好地劃下界線,到如今仍然淪為工具,他何以甘心。
另外一個關鍵,在獄中數年,最讓他琢磨不透的就是德叔。按理說,以聶二如今在聞山可堪傾天之勢,德叔是無法安居一隅的。可事實上,德叔的勢力并不比以往有所縮減,老謀深算處可見一斑。既如此,那麼多年前的深夜,在積沙圍高速路匝道前與喪狗的那一錯面,是否能認為德叔不單隻與于胖子共謀了些什麼,甚至局中有局,連喪狗也是德叔的人?而喪狗在導緻景程冤死的事件裡,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這一想不由得人不冷汗淋漓。姜尚堯環顧四周,竟無人可信任。包括他的兄弟黑子。
姜尚堯臨風燃起一隻煙,見慶娣凍得跺腳,他又踩熄了,說:“回去吧,别感冒了。”
慶娣明瞭他不願深談,暗懷惆怅,喊一聲:“福頭,快跟上!”
送她回了宿舍,姜尚堯道别後走了兩步,回頭一顧,慶娣仍站在門口目注着他離去。他心口莫名的酸軟,腳步不受控地扭轉回去,近前了就見她溫柔一笑,那似水的溫柔就這般滋潤了他的枯澤。
“放心,我不會做什麼。更不會又回去蹲監獄。”
“那就好。”她松口氣,“别讓姥姥和阿姨擔心。還有,我明白你想做什麼,可是,能不能想想别的路子。我不太懂,我隻是覺得或者有正經的、不犯法的途徑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呢?”
姜尚堯神qíng鄭重地思考着,嘴角浮起一個恍惚的笑,“這幾年,我日思夜想的就是這些。你說的,也就是我忌諱的。現在是萬事起頭難。沒關系,我總能找到辦法。”
她狠狠點頭,好像他的承諾給她帶來莫大的安慰,眼裡是純然的信任。姜尚堯不自覺地擡起手想揉搓一下她的腦袋,手舉起來才恍悟伊人非伊人,心口一陣劇烈的收縮,他揚手道别:“我先走了。”
清冷的空氣深吸進肺腑,姜尚堯走出校門,遠眺前方,無星之夜,歸去的路漫漫于黑暗,他必是要踏履而上的。
“姜大哥!”身後慶娣疾奔而至,邊跑邊喊他的名字。“你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臘月二十三四吧。”
她的黑眸閃閃,聲音敞亮,“那你來找我,一起回去。對了,這個路上吃,熱乎的。好冷,受不了了,我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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