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一名軍士小跑着來到城門處倚靠在城牆下,旁邊正站着一名醫師幫他包紮傷口的段國夫面前,禀告道:“邵隊長傳來消息,已經把率衆來援的北門守軍主将安淮之擒下,季副指揮使直搗黃龍,把正在喝酒的西門和東門守軍主将一同拿下。”
聽到這裡,段國夫的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心裡卻隐隐松了口氣。
他清楚直到現在,漳州城才算是基本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和龍骧軍才沒有辜負殿下的期望。
地面上到處都是四仰八叉的屍體,不少的人将長槍插入敵人的喉嚨裡,就被敵人的大刀砍下了腦袋,滾燙的血液噴灑在地上,在尚未凝結的時候,就又有另一股對他來說相當陌生的新鮮血液混雜起來,兩股血液混雜在一起,于是先前那股快要凝結的血液就又變成了流動的樣子,洋溢着昂揚的生命力,就像是——又活過來來了一樣。
但段國夫知道,死去的就是死去的,永遠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自小父母雙亡,隻能參軍為自己謀一條生路。身經百戰,按理說段國夫應該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别,并且對此感到麻木不已——但他沒有,他愈發平靜的外表之下,始終隐藏着一顆波濤洶湧,永遠炙熱跳動着的内心。
他的眼神掃視過一片片倒在地上的屍體,即使他們穿着同樣的甲胄,但他依舊能認出哪些是龍骧軍的兵士——哪些是他段國夫的兵士。
偶爾還會看到一兩個十分熟悉的面孔,這時他們的音容笑貌就會浮現在段國夫的腦海裡,也隻能出現在段國夫的腦海裡了。
戰争,就是這麼殘酷的藝術。
而為了奪取漳州北門,作為主将的段國夫,即使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付出這五百多将士的性命。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損失的可能就會是更多。
“派快騎……”段國夫的聲音忽地有些沙啞,不似之前般穩重,“去長汀城,向秦王殿下報捷。”
“告訴他,龍骧軍以五百将士的性命,攻下了漳州城。”
“不辱使命!”
……
……
漳平。
柴克宏表面上看着被底下的士兵們五花大綁着擡到他面前漳平縣令和一衆官員,腦海卻在思索、惦念着不遠處發生在上杭和漳平兩地戰鬥的結果,能不能勝利,他心裡也沒底。
原本他和李弘冀在商議的時候定下的策略是率兵先坐船從長汀城順流而下,以極快的速度攻占上杭,再往龍岩和漳平而去,連下三城,這樣就能把汀州和漳州兩州都成功握在手中。
這樣做勝在安穩,但有個很明顯的缺點,那就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從長汀到上杭還好,走的是水路,但從上杭到龍岩,再到漳平,走得可都是實打實的陸路,别看在地圖上三地之間離得不遠,落在實地上那可是一大段,即使以金鱗軍将士們的腳力,也不可能短短幾天内就連下三城,這樣一來一去,如果用這種方法步步為營,攻下三地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實在是太久了,久到柴克宏擔心,等他率軍打到漳平的時候,遇見的可能不是原本的守軍,而是嚴陣以待的、王延政派過來的建州軍,輕易不能攻克。
而把漳平留在王延政手中,就相當于親手給他遞了一把刀子,而且是一把“進可攻、退可守”的刀子,這實在不是柴克宏想要看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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