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底下一片豔羨之色,似乎連那血ròu模糊的殘手也不算什麼了。
不用問也知道,這紫蓮玉心丸和劍法,必是紫冥重寶,如此,曾瑞失一手也不算什麼,反倒算因禍得福了。
我悠悠歎口氣,身側,一直坐得筆挺的劉成蒼白着臉,低聲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瞬息萬變的局勢,都為賀蘭悠一手掌控,毒刀長清,是為滅叛,傷曾瑞,是為立威,扶曾瑞,是為設傀儡,掌控兩湖大幫,賜靈藥劍法,則滅了曾瑞最後一分戾氣,也滅了最後一絲思叛之心。
本來以曾瑞的威望,本就是接替刀長清的最好人選,有他坐鎮血刀盟,衆人心服再無亂機,然而他對刀長清忠心耿耿,若是由他安然接位,必思報複。
而賀蘭悠竟是早已将衆人反應都算計在内,連消帶打,挫其銳氣,幾番翻覆,殺手與重寶共至,棍棒與寶座齊來,擺弄得曾瑞昏頭漲腦,順手就掌控了原本最難控制的曾瑞,使血刀盟毫無鬧事之機,反而更有力的掌握在他手中。
學了紫冥劍法的曾瑞,便是紫冥屬下,賀蘭悠給他的,随時都能再全數奪回。
我敢肯定,終曾瑞一生,必不敢叛賀蘭悠。
從出現到現在,短短一個時辰内,賀蘭悠以qíng動人以理服人以義衡人以威淩人以計制人,諸般手段元轉如意眼花缭亂,将天下豪雄戲弄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如此一來,再無誰敢輕舉妄動,刀長清等人被順利的帶下,曾瑞已經捧着包紮好的殘手,開始履行血刀盟盟主的職責了。
亥末辰初,遴選大會在幾經波折,新教主将衆人擺弄得昏昏然後,終于正式開始。
※※※
我的注意力卻根本不在台上一對對比試的人身上,隻靜靜感覺身側人的呼吸,從賀蘭悠出現開始,沐昕都一直态度正常,甚至和我有說有講,然而我卻感覺到他的呼吸與平時有異,似乎他正在使用一種常日不用的吐納之法,我偷眼看過去,隻覺得他雙手攏于袖中,垂目沉思,膚色較平日似乎更加光潔,如雪勝玉,更隐隐泛出明珠般的光澤,竟非人間顔色。
心中擔憂,不由細細思索蒼鷹老人的乾坤絕學,可有此等功法?一時想不起,遂拉了拉近邪袖子,他一眼看過來,眉頭立即一皺,傳音道:“小心。”
我傳音答:“還請師傅多加照拂。”
他微微點頭。
紫冥教此次比試别開生面,将教中各級首領位置分等級用紅布寫了公布于台上,有意者按序自己上台圈選,然後站在那一方布下等待挑戰者,一個半時辰過去,台上已流水般比過了幾十對,這些黑道人物,大多武功狠辣下手詭厲,多半速戰速決,少有數百招不分勝負的,紫冥教雖定下規矩不允取人xing命,但敗者多半非傷即殘,血淋淋呻吟不絕的擡下去。
勝者在台上意氣風發,自覺大好前途于前方等候,得意洋洋。
賀蘭悠斜倚座上,品着香茗,和一幫首領言笑晏晏,對那些血色呻吟,視而不見。
我看得不耐,覺得肚饑,遂将帶來的點心gān糧取出,笑道:“冬日山頂冷風之中,就着鮮血吃山楂糕,聽得呻吟品茯苓蘇,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來來,大家都來。”
近邪瞪我一眼,劉成忍不住搖搖頭,道:“小姐,你那xing子竟是絲毫不改……”
“改?為什麼要改?”我笑意盈盈,“其實每個人都本xing難移,所謂的改,所謂的為難無奈,都是借口而已。”
沐昕一直垂目靜坐,聽到這話,眼睫微顫,卻并沒有轉過頭來,我拈了塊香芋點心,遞到他唇邊,笑道:“天大地大,不抵吃飯的事體大,來,張嘴。”
這番話原是帶了調笑的心思,原以為那個君子一定會紅着臉伸手接過,我便可以裝作以指掠過他腕脈,試探他到底在做什麼,不想他竟真的就勢張嘴,含住了那點心,将那小巧的糕一口吃了。
吃完猶自對我一笑,道:“你當我小姐肚皮麼,一塊怎夠?”
我呆了呆,手僵在半空,半晌才讪讪收回,又取了一塊給他,他依舊這般吃了,我呆呆看着他大異常日舉動,心裡微羞微喜微有不安,卻聽得遠處台上有人低呼之聲。
擡眼看去,不過是台上侍茶的童子,似是無意将茶水潑在了賀蘭悠衣袖上,正神色驚惶的跪地請罪。
卻見賀蘭悠微微俯首看那童子,不看任何人,也并不說話,我看不見他面上神qíng,但見那如水長發流瀉,恍惚想起很久以前,那個第一眼便讓我驚歎他黑緞般的發的少年。
物是人非事事休,卻已,不必淚流。
台上的氣氛,卻隐隐僵窒了起來,不知道是賀蘭悠俯視那孩子的時間太長了些,還是别的什麼令人不适的感覺漸次彌漫,令那些原本不以為意繼續笑談的首領們逐漸驚覺,不由面面相觑,慢慢的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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