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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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屏風後又聽了一陣，待外間開始送客收拾茶盞，才悄悄退去。淡青色的裙擺随着小碎步輕晃，裙邊像浪花般卷起落下。盯着那裙邊，不過晃神的功夫，對面便坐了位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滿頭珠钗，皮膚白淨，保養得很好。“湘兒。”她這樣喚自己。“嫁過去要好好伺候相公和夫人，不要惹他們不快。”她拉過自己的手。“李府富貴，你便是嫁過去當妾，也有享不盡的富貴，比府上過得要舒坦得多，不要怨爹娘讓你做妾，爹娘也是為你好。”心中莫名湧上一陣不忿和哀涼的情緒。“你以後便知道為娘的苦心了。”婦人溫和地笑笑，伸手拿起床邊的一物。那是一疊鮮紅的嫁衣，隻縫制了一半。“湘兒穿上嫁衣後，定然是這條街最美的人兒。”她誇贊道，随即收斂起笑容：“不過，你今後是妾，不能穿得太豔，夫人見了難免會不高興，這嫁衣隻要做得大方得體便好。”婦人表情變換，雙唇張張合合，不停地說着什麼。她對面的人，卻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紅色的嫁衣又回到手上，婦人帶着柔和淺笑，示意做給她瞧瞧。下一瞬。轟——銀白色火焰将婦人包圍，整個燃燒起來。婦人依舊面帶笑意，在烈火中被燒得一幹二淨。羅哲玉将手裡的紅色嫁衣往火堆裡一扔，站起身來。淡青色裙角在腳邊輕輕擺動。“礙眼。”聲音嬌軟柔嫩。他哆嗦一下，打了個響指，整個人忽地燃燒起來。發起狠來，連自己都燒。片刻後，裙擺不再，恢複成黑色的西裝褲。羅哲玉回頭，望向銅鏡中的人。半長短發，明朗的五官，雙眼淩厲鋒芒。“呼……”他吐出一口氣。這女鬼真是……邪門，幹什麼不好，偏偏要讓人變成她。嬌軟柔弱，楚楚可憐，巴掌大的小臉，盈盈目光，一步三搖，弱柳扶風。真是今年最可怕的噩夢。還好他會障眼法，女鬼施展出的幻術與障眼法有不少相通之處，因此隻花費些許力氣，掙脫記憶、思維上的蒙蔽，和情緒的影響，羅哲玉便從女鬼安排的“杜湘兒”身份中擺脫出來。倒是這幻術很有意思，似乎施展後，即便是核心被破解，也不會被完全破壞。羅哲玉再次放出一把火，将這方刻意營造出的天地燒個幹淨清爽。待他睜開眼，站在熟悉的崖壁下時，女鬼已經不在原處。身邊文錦直愣愣地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眉頭皺起。似乎夢到了不美妙的東西。羅哲玉蹲下身，捏起他的腮幫子，扯了扯。“舅舅。”文錦沒有絲毫反應，依舊沉浸夢中。“舅舅？”羅哲玉扒開他的眼皮。眼珠子微翻，睡得死死的。啪！啪！順手拍兩巴掌。文錦還是沒反應。羅哲玉捏住他的鼻子。文錦張開嘴呼吸，眉頭皺得更緊了。“不要！”他突然尖着嗓子大喊。語調嬌婉，尾音輕揚，仿佛傷心欲絕。“不要打妤兒！妤兒一直在我屋裡，沒有偷拿夫人的東西！”入戲很深。如果不是他嗓音男性特征很強，羅哲玉幾乎要以為是聽到不存在的舅媽在說話。他松開手，看着躺在地上的文錦，陷入沉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文錦也進入女鬼制造的幻境了。女鬼不在周圍，很有可能是一同進入幻境，維持操控幻境的發展。得想個法子讓文錦擺脫幻境，現在用正常手段根本叫不醒他。羅哲玉放出銀白色火焰，把文錦烤了一陣。沒有作用。魂力輕柔地探入文錦的身體，從胸口處往上推去，待魂力接觸到雙眼時，羅哲玉感到一股拉力。他沒有反抗，任由那股吸引力拉拽魂力、連帶着他本身的意識。……“娘親不哭，妤兒隻有一點點痛。”軟糯的女童聲響起。“……她們欺人太甚了！都怪娘親不好，隻是個妾，也沒生出男兒，委屈你了……”羅哲玉望過去，便見一間簡陋的屋子裡，一名女子抱着女童抹眼淚。那女子巴掌大的臉，皮膚白嫩，眉頭輕蹙，哭得梨花帶雨，讓人眼見生憐。分明是先前紅衣女鬼的模樣。懷中的女童五、六歲大的模樣，大大的眼，粉嫩的唇，臉頰鼓鼓的。女子一邊哭，一邊從抽屜裡拿出藥膏，擦在女童紅腫的手心、膝蓋上。女童乖巧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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