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懷瑾在他湊近時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聞言搖了搖頭,又拽了拽甯衍的手,說:“上來睡。”
甯衍略頓了頓,也沒有多跟他客氣,将身上的薄毯扯下來扔到床尾,又脫了外衫,還真的上了床,躺在了床裡側。
甯衍小心翼翼地避開甯懷瑾的傷口,輕輕地環住他的腰,往他身邊挪蹭了一點。
先前在信陽府時,他二人已經習慣了同床共枕,是以甯懷瑾也并未覺得不妥,順從地任他摟了。
“懷瑾這幾天是不是過得很苦?”甯衍問。
“還好。”甯懷瑾幹咳了一聲,說:“沒在山中遇到野獸已經是萬幸了,後面幾天雖然幹糧不夠,但好在打了幾隻野雞野兔,也沒餓着。”
“誰要聽這個。”甯衍輕聲道:“孟昌勳已經來給我回過話了,不但将你們這幾天的在山中的情況事無巨細地都說了,還說了你與他設局逮細作的事兒——軍中出了這樣的事,真是險之又險,我聽着都出一身冷汗,還好你沒事,否則我真是……”
甯衍抿了抿唇,沒将後半句話說出來。
甯懷瑾微微偏過頭去看着他,艱難地歪過了身子,用完好那隻手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聊做安慰。
“最初被馮源伏擊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軍中有細作,自以為是走漏了風聲。”甯懷瑾說:“後來,我率軍躲進九華山,可前幾天總躲不過追兵,總是剛一歇腳,馮源的人便會緊随而至。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情況有異,所以便帶着人進了深山。”
“好在深山裡傳信不及時……也或許是馮源怕惹我懷疑,總之之後幾天,追兵漸漸就少了,我們也能喘口氣。”甯懷瑾繼續說:“到那時候,我才确信,我軍中确實有細作。”
“所以懷瑾才設了個局引他出來殺了。”甯衍用小臂撐起身子,探身過去捧起甯懷瑾那隻受傷的手,攏在手心裡摩挲了一下,低聲道:“……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那等小人,叫十裡殺了算了,你還偏要以身做餌,白白添處傷。”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殺了之。”甯懷瑾歎息道:“有些話,我總要跟他問清楚,否則斷然無法安心。”
“我知道。”甯衍說:“……所以我也沒有叫秦六去殺了馮源。”
甯衍說着湊近了些,略略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暗殺之法總是不太光彩,這次懷瑾在戰場上輸了他一頭不要緊,這筆賬暫且記下,日後必定要他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還回來。”
甯衍話裡話外洩露出的一點恨意甯懷瑾聽得心驚,他下意識看向甯衍,生怕在對方臉上看到什麼兇殘暴戾的惡意。
但好在甯衍比他想象得冷靜得多,面容精緻的年輕人隻是微微垂下眼睛,眼睫顫了顫,低頭在甯懷瑾手上吻了吻。
“……你都不知道。”甯衍說:“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那時候你從安慶府趕回來,生怕我被阮茵害了,一路上是不是也這麼害怕。”甯衍說着苦笑了一聲,說道:“想着想着,就覺得又難過又高興。”
“怎麼?”甯懷瑾問。
“難過是覺得這樣擔驚受怕的滋味不好受,高興則是因為——”甯衍停頓了一瞬,舔了舔唇,接着說道:“因為推己及人,又覺得你心裡有我。”
甯懷瑾險些被他氣笑了。
合着他當時自責又惱恨,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樣全沒入了甯衍的眼,居然直到這時候才從這小陛下嘴裡換來一句“心裡有他”。
甯懷瑾登時不大樂意了,把手從甯衍手裡抽了出來,輕飄飄地說道:“小沒良心。”
甯衍偏偏被訓也甘之如饴,笑眯眯地說道:“皇叔說得對,再多說兩句。”
他這樣神仙态度,甯懷瑾再大的脾氣也被他磨沒了,何況甯懷瑾又一向不忍心對他說什麼重話,隻能生硬地拉走話題,說道:“程沅說你不眠不休跑了幾天了,不趕緊歇着,還有空跟我拌嘴。”
“先前累,又累又困,頭昏腦漲的。”甯衍半撐着身子,歪着頭笑道:“可後來看見懷瑾,就覺得周身輕松,也不覺着累。”
“那倒正好了。”甯懷瑾微微阖上眼,調笑道:“若是以後陛下再躲懶不想看折子,我也不必哄着勸着了,就把内閣的文書搬到陛下身邊,讓你看着我就完了。”
“那感情好。”甯衍笑眯眯地一拍手,說:“懷瑾可不能嘴上說說就完,等到回京,我非得叫人把你的内閣的那張書案擡到上書房不可。”
甯懷瑾這才發現自己挖了個坑給自己跳,不由得惱怒幾分,抖開半張被子将甯衍一起攏了進去,懊惱道:“快睡!”
第153章拼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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