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鬼帝說這是天宮的考核,不能讓我們幫着作弊,還望大人勿怪。”小六兒在她身後,眼睛在望着人群中的方一扇。
“其實你們不用幫我作弊,反正他遲早也是要知道這件事,瞞着他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大人想的真通透,隻是這入夢鎖……既然大人都已經拿到了,可否歸還流故之度?天上那位要是知曉了,恐怕得來流故之度鬧一鬧。”
“哦……”攤開手,入夢鎖飄浮在她手心上,“我把鎖還給你們,但是進入九重門以前你們必須聽我的。”
“那我得回去問問鬼帝,畢竟不是我做主。”
“就算你們不聽我的也沒關系,讓你們幫一件忙就好。”
“大人但說無妨。”
“找到古木的下落,以及替我護好柒裡枝齋。”
“我會去問問鬼帝,在我問了他的意見如何後,我會再來告訴大人。”
“你們先把鎖拿回去,鬼帝答應了不用再來告訴我,要是不答應還拿走了入夢鎖,我還會拿走入夢鎖,并把你們鬼帝往死裡揍一頓。”
“這,那好吧……”接住抛入懷中的入夢鎖,往水下沉去,水面咕噜咕噜有了水泡。隻有不是純淨的鬼入了水中才會有水泡,小六兒他有了意識,自然不再是純淨的鬼了。
往回看去,卻發現方一扇在面對她站着。紅絨團在檢測他的數值,透明的顯示屏出現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他是在看她,還是在看顯示屏。
弟子們已經站定,她回到弟子群中位于最後一排。劉绯忘悄悄往後退幾步,和她并肩站着,他手中還拿着一本翻開頁的書,遞給她看:“師妹你覺得跳進去後我們還能活着嗎?”
書上寫着有關若妄泉的記載,活人進去九死一生,肉身藏着太多雜質,要是直接跳進湖中,骨頭可能都要給腐蝕幹淨。
“我不知道,這一重門測試肯定會死人。”
劉绯忘:“要是師妹死了,我給師妹殉情。”
施涼沫:“你要是給我殉情了,那就少一個人給我上香了。”
劉绯忘:“要是我死了,師妹給我殉情嗎?”
施涼沫:“我給你上香。”
劉绯忘:“有命一起死?”
施涼沫:“我覺得你要和我同歸于盡。”
杜依棠作為大師姐,率先跳了進去。她的魂魄慢慢離體,水很透徹,可以從水面看到水中的杜依棠。不過現在開始有血染紅泉水了,隻見她在下面掙紮着蹬了兩下腳,然後就跟死了一樣。
她沉入血水中,眼睛漸漸無神,好像死不瞑目。她的魂魄慢慢脫離肉身,這期間很漫長,她要受盡死前的煎熬才能迎來重生。
生前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她看見了爹娘抱着她笑嘻嘻的樣子,他們視她為驕傲,她是魚杜塘的杜家六小姐,雖不是男子,卻天資聰穎,在族人中出類拔萃。
她射殺了一隻棕熊,救了一個人族小孩。那時她五歲,她背着爹爹的箭囊在山腰走。她喜歡草藥,尤其是薄荷,她來人世間尋草藥時恰巧遇見一個小孩被困于山洞中,他很絕望,他在哭,熊沒有施舍憐慈心,那孩子就和她現在一樣,被恐懼支配大腦。
她有點後悔不該跳進來,萬一死了就真的死了。和那個孩子不同的是,那個孩子獲得了她的解救,而她不會得到任何人的解救。
她喜歡和姐姐們來世間遊玩,世間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喜歡人世間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她喜歡香囊,喜歡女紅,喜歡花花綠綠的衣裳。要是考核能過,她一定要回世間看看。
世界不會對求生者仁慈,卻又對求生者仁慈。
她希望她死了之後,有人帶着她的骨灰灑在大樹下,給它們做養料,這樣子大樹就能長的更快,再有人經過時,就不會再因為累到出汗而沒有茂盛的樹蔭給他們乘涼。
她的魂魄在輕輕飄浮,□□卻在重重下沉。水深的好似不見底,她的肉身一直在下沉,會不會有人打撈上來?她的皮肉在綻開,水洗去她的血,她看見了皮肉下的骨頭。
又有一個人跳了下來,她看見水面上有白色的人影,不知怎的,她想到會有一個人來救她。那個人也沉了下來,沉的比她快,還離她越來越近。
好像過了很久,沉到她的身旁,那個人翻轉了個身子。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人是曹念若,他的魂魄也在慢慢離體。
後來,接二連三的弟子跳入水中,他們都受到了一次死亡威脅。水底可能藏着萬千白骨,可能都是過往弟子的白骨。
曹念若看着杜依棠,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已經露出白骨,肉漸漸模糊。他們在慢慢墜落,水中染出一道又一道飄向水面的血線。像是漸漸褪色的彩虹,隻不過這道彩虹的其他顔色已經褪幹淨,獨留紅色在蔓延。一端的盡頭在他們的肉身,另一端的盡頭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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