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令我太過震驚,我轉頭看向安娜,問她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安娜的臉上露出了痛苦和糾結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她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事實上我們一起在靈石結界的時候我就起了懷疑,後來你離開那裡後,我又找到了許多蛛絲馬迹,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他說的,确實是真的。”
我的頭瞬間耷拉下來,這真是太令人絕望了,我心目中的神仙一直都是神聖而慈愛的,可我從未想過,他們會是這樣自私、冷漠、道貌岸然的,難怪我在忘川河下會感到耳鳴頭痛,想必是地府之下的那些怨氣之靈在向我訴說着它們的苦楚。
沉卿更加放肆地笑了起來,“看吧,這些神仙,他們不去解決這一切的根源,卻隻會伸手處理我們這些好拿捏的柿子,這樣的神仙,真令人不齒,呵。”沉卿說完,用輕蔑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蕭弈和安娜。
“夠了,你閉嘴!”許久未開口的蕭弈終于忍不住張嘴說話了,他轉向安娜,說道:“安娜,你離開天界太早了,因而,天界内最重要的秘密你無從知曉。”
“天界早在幾千年前……就沒有神了。”蕭弈攥了攥拳,眼神黯淡地繼續說道:“最後一位神逝後便再也沒有仙有能力晉為神位,我們都沒有能力淨化地府之下那些最純粹的怨氣,所以我們隻能消除世間出現的這些妖獸,這也是唯一一個保護世間安甯的辦法。”
“若是今日我除了他,還可保這人世間千百年的太平,若是無法除了他,你我都知道後果會如何。”
蕭弈說完,一臉凝重地看着安娜。
此刻我也完全明白了蕭弈所說的意思,我和沉卿,必須死。
“哈哈哈哈。”沉卿癫狂地笑了起來,“原來你們天界已經這麼弱了,那還做什麼統禦這六界之人,不過啊,一切都晚了。”沉卿用手指了指天上,繼續說道:“你若是動手殺我,待我斃命之時,這通道怕也成型了,到時有你們為我陪葬,我沉卿死得也不虧,哈哈哈。”
安娜緩緩擡起頭,注視着沉卿,說道:“沒有人會為你陪葬。”随後她轉向蕭弈,對他笑了一下,說道:“這麼多年,我好像還是無法同你們天界之人一樣呢,為了大局,犧牲這人世間也無妨,呵,這是你們天界之人的做法。我們地府,渡的是每一片靈魂,即便是古董上附着的執念碎片也不會放過,因為,這都是他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痕迹,所有人都在愛着這個世界,即便是有怨氣,也是因為留戀。”
安娜說完,一個起身跳入空中,藍色的光從她的身體裡溢出,那些光像星星一樣飛向天啟符文上的每個字符,她對蕭弈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别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蕭弈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他對安娜大喊道:“停下來!你快停下來!以你的能力做不到的!”
安娜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了我,眼睛裡點點星光溢出,好像大海上散碎的波光,好美好美。
更多的星光從她身體裡飄出來,落在了地面痛苦掙紮的人們上,落在了我身上,也落在了沉卿的身上。
沉卿看着身上附着的那些藍色星星,緊緊咬了咬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嗤笑一聲,說道:“自不量力。”
我看着沉卿,平靜地對他說道:“你不會懂的,你,你們,還有天界。”我仰頭對天上大喊一聲,“你們永遠也比不上她,永永遠遠,她才是這世間最美麗最強大的神,因為,唯大愛者是為強,愛者永恒。”說罷,我将手伸進包裡,掏出那把獬豸匕首,我看向了飄在空中逐漸消失的安娜。
老闆,你慢些走,等等我,我還要跟你一起開古董鋪呢。
姜平平,你那麼笨,還是不要跟來了。
老闆,你怕我會死嗎?我不會死的,你難道忘記你曾說過的話了嗎,神,是擁有無所不能信念的人。
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
我朝着安娜微微一笑,随後将獬豸匕首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口。劇痛自心髒處傳遍了全身,痛苦令我的身體忍不住抽搐起來。抽搐間,我的一切感官都變得無比敏感,我聽見,沉卿的心在說,其實,我隻想要一個完整的自己。
我聽見,蕭弈的心在說,我們也愛蒼生。
我聽見,露娜的心在說,我不要成仙了,你們回來吧。
我聽見,烏龜的心在說,我願意把壽命分給你,你快回來。
我聽見陳纓、呂柔、趙子晴的心在說,這天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可怕,不知道姜平平怎麼樣了。
我聽見,地府之下,那些人在哭泣,在叫喊,他們的心在說,我們知道錯了,我們隻想出去,重新再世為人。
所有的血液仿佛一時間全部湧進了我的腦袋,我感到一股熱流自我的頭頂湧出,那股熱流在空中變成了光,将安娜團團圍住,我口袋裡的器靈牌子和金元寶緩緩升入空中,在天空中化成了一隻金色法杖,立在了穿着黑色蕾絲旗袍的安娜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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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卿此刻已經變做了一隻完整的妖獸,是獬豸的模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安娜身旁。
我的安娜,在我生出天魂的那一刻,擁有了這世間最偉大的力量,無中生有,賦予人生命的力量,她終于成了這世間新的神,她執着金色的法杖,抹去了天啟符文的痕迹,挽救了石盤裡的生命,洗滌了地府下的怨氣。
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在我意識消失的前一刻,我聽到她對神獸說:“平兒是以聽覺修出的天魂,從此以後,你便叫谛聽吧,去聽取這世間所有痛苦、快樂、憤怒、幸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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