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六年四月中。
裴旭交出了攝政王的權利,還政皇帝。
皇帝念及裴旭的不世之功,特意下旨保留裴旭的王爵,又命他就藩桐興,并讓王爵世襲罔替。
作為本朝的異姓王能得如此殊榮,裴旭算是頭一個了。
裴旭對權勢并無太多眷戀,交出執掌的所有權利,他隻覺得一身輕松。将來去了桐興再也不用每日五更入宮早朝。也不用為了朝政和一群内閣老臣斡旋。
他從乾元殿出來,擡頭正好見到蔚藍的天空中有鴿群飛過的痕迹,他便仰頭多看了一會兒。
周繕要忙着向皇帝禀事,兩人突然在乾元殿外的夾道裡相遇了。
周繕低了頭,上前與裴旭行禮。
裴旭看着周繕身上的官袍說道:“陛下器重你,也仰仗你。陛下有你這樣的忠臣,是他的福氣。”
周繕懇切道:“王爺這番話下官隻怕擔不起。”
裴旭看着昔日的好友,他再沒别的言語。兩人最終擦身而過,一個忙着出宮,一個趕着觐見。
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周繕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和裴旭說了句:“仲祺,你也别怪我。”
裴旭沒有回答,周繕又說:“選好起程的日子了支會一聲,到時候我也好去送送你們。”
裴旭道:“也不必興師動衆的,周大人公務繁忙也就不打擾了。”
裴旭留下這句話後大步流星地繼續朝宮外而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轉角處。
周繕看着空空如也的夾道,磚紅色的宮牆在烈日的照耀下有些刺眼。他心中暗道:仲祺,不是我要害你,而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也做不了你的主,我也隻是臣子而已。要怪就怪你隻是個攝政王,皇帝已經大婚,還政于君是你最該做的事。
宋明筝以為還能在京過端午,可是裴旭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要起程:“六七月雨水太多,趕路不變。再有你現在又有了身孕,再拖延下去隻怕不利。”
“行,什麼時候出發你說了算。”
王府上下各處都忙着收拾,準備動身去桐興了。
這些人中大多平和,唯獨龐氏怨天怨地。
“我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現在不走也得走。桐興那裡氣候比京城宜人許多。”
龐氏之前就以為能在京城享一輩子的福,沒想到還是要回到偏遠的小地方去。暗道攝政王還隻是個王,當初要是直接當了皇帝她就是國丈了,哪裡有這些麻煩事。
四月二十六是動身的日子,裴旭陪着明筝和重樓坐在馬車裡。遠志和龐氏在後面的車中。
除了一些仆從,還有一支近兩百人的親衛,排場真不算大。
隊伍出了城門,一路往官道上去。
後來車子就行駛得越發緩慢了些。裴旭不知情況,他隔着簾子問道:“前面有什麼人嗎?”
車夫禀道:“王爺,是周大人帶着人馬前來相送。”
裴旭聽後依舊平靜道:“繼續前進吧。”
“您不和周大人道個别麼?”
“已經道過了。”
車輪駛過路面,後面馬蹄踏過揚起了丈高的黃塵。周繕帶着一支羽林衛在路邊候着,看着齊王的人馬從眼前走過。
車上的那個人卻始終未能停下來和他道一聲珍重。周繕知道裴旭是恨他的,畢竟當初讓人軟禁了裴旭的人是他,主張攝政王還政的也是他。
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在不知不覺間,卻已經漸行漸遠,興許終身也難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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