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坡村。
徐齡在幫幾個村民解決了頭疼腦熱、跌打腫痛的問題後,已經從暫住的異鄉客變成了村裡的一份子。
村民們叫他小徐大夫,既有對少年人的包容,也有對懂醫術的文化人的尊敬。
徐齡覺得這感覺很好,讓他回想起小時候和阿娘一起時,阿娘也是這般受人尊敬。隻是阿娘是真正的醫師,而不是他這樣的半吊子。
阿娘病逝前将徐齡送回了九煞宮,他成了九煞宮的三公子朱齡。
九煞宮一點也不好。
到處都有屍臭味,混合着遮掩用的香料,難聞極了。僵屍鬼魂之類的東西也很吓人,徐齡作為一個凡人,前十一年人生從沒見過這些東西,第一天來,就吓破了膽。
那所謂的父親知道他沒有修仙的資質後就不再管他,名義上的大哥隻會說些好聽話,看到那該死的二哥欺負磋磨他,從來不會真的去管,除非他真的快被弄死了才攔一下,隻在事後說些冠冕堂皇輕飄飄的話,名為指責,實為開脫。
九煞宮的其他人也都很讨厭。他們知道徐齡背後沒人,對他極盡輕慢,月例被克扣得連外門的掃灑弟子都不如便罷了,過分的還跟着朱二公子一起欺淩侮辱他。
這些徐齡都可以忍,他一介凡人之軀,在修仙界本就弱勢,隻要能活下來,什麼都好說。
但那次他真的差點就被朱年殺了。
徐齡終于無法忍受,拼命從九煞宮逃走了。
這次的出逃出奇的順利。但很快就有追兵趕來,出手狠厲,顯然是要殺人滅口。
徐齡那時很絕望,幾乎接受了自己身為弱小的凡人,被強大的修士像踩死小蟲子一般,輕而易舉地奪去生命、并抹去痕迹的可悲命運。
但一個容貌姝麗絕豔的紅衣少年出手救了他,幫他趕走了追兵,還願意送他遠離九煞宮。
隻要徐齡願意偶爾将身體借給那名為蘭殊的少年。
為了活下來,徐齡十分感激地同意了。
——後來徐齡感覺自己是個大蠢貨。
自己大抵确實天生就是被這些強者随意耍弄的命。
不過徐齡倒也不恨蘭殊,畢竟這人除了騙了他身子以外,沒對他造成過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而且,就算朱二不是真的要殺他,徐齡也不想回去了。被蘭殊這樣一騙,徐齡因為恐懼而堅定了跑路的決心,對徐齡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總之,徐齡這輩子都不要回九煞宮、沾上九煞宮的任何事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在解除了危機的桑坡村度過了歲月靜好的許多天。
——直到這天一大清早,徐齡背上背簍準備上山采藥時,在門口看到了兩個一點也不想看見的不速之客。
看到這兩張臉,徐齡寒毛直豎,幾乎是本能地感到厭惡和恐懼。
朱歲和朱年怎麼會在他門口,還是以這樣狼狽的模樣?
這兩人受了不小的傷,都昏迷不醒,看起來不太好。但即使如此徐齡也不敢輕視他們。
兩個模樣凄慘的人倒在小徐大夫家門口,已經引起了一些村民的注意。
面對村民的問詢,徐齡臉色蒼白地幹笑着搪塞了幾句,在村民的幫助下把兩人拖進了屋。
告别并感謝了幫忙的村民,徐齡關上大門、上了門闩,這才看向昏迷不醒二人。
趁他們不省人事,現在殺了他們,是最好的機會。
這個念頭在徐齡腦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否決。真殺了他們,就是跟整個九煞宮作對,自己也活不了。而且誰知道這兩人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法寶,也許出了手,會馬上死掉的反而是自己。
想着,徐齡發出一聲凄苦又嘲弄的笑聲,認命地為這兩人處理傷口。
殺又殺不了,就讓他們欠自己一點人情吧。
人是蘭殊悄悄送來的。人已經送到了,至于該怎樣處置就交給徐齡來決定。
這樣,也算是還了當初徐齡母親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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