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台階之上,衣袂被燒毀了大片,尤沾着灰燼,但他居高臨下垂眸看向大皇子時,神色間不見絲毫狼狽,隻有無盡的勝者姿态。
兩人目光交彙的瞬間,大皇子神色劇變,隻剩胸脯劇烈起伏着。
謝衡之一張口,聲音尤其淡然。
“殿下,您可知聖上今晨服用了丹藥?”
大皇子不明白謝衡之什麼意思,也沒有心力去思考。
随即便聽謝衡之又道:“聖上如今怒火攻心,已經暈厥過去,您還是不要火上澆油的好。”
聽到“暈厥”兩個字,大皇子渾身都抖了起來。
即便是幾年前定遠伯被揭發造反,聖上也隻是險些暈過去……
怎麼會這樣……
這個黎明似乎是一場噩夢,他至今還不肯相信羅天大醮在他的設計下變成了一場災難。
他分明試驗過了多次,那些日月燈在工匠的改造下會如同孔明燈一般冉冉升空,怎會突然燒透墜落?
“是你!”忽然間,大皇子如夢初醒,直指謝衡之,“這一切都是你!是你在日月燈上動了手腳!”
“殿下切勿血口噴人。”
謝衡之下了兩步台階,站到他面前,“日月燈升空是殿下刻意為之,實乃欺君之罪,臣可沒有這個膽子。何況——”
他笑了笑,“昨夜裡您親口在聖上面前大肆邀功,說本次大醮由您一人大包大攬,臣隻是打打下手。怎的出了事,就要賴到臣的頭上了?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此時謝衡之說什麼在大皇子耳裡都是狡辯,他像瘋了一般撲過去。
“是你!是你和太子聯合起來陷害我!是你們!”
可惜大皇子
還沒碰到謝衡之一根指頭(),便有侍衛上前扯開了他。
如今這架勢6[((),聖上雖還昏迷不醒,衆人也都知大皇子難逃一劫,頭上已經戴上了彌天大罪,下手也沒那麼客氣了。
眼看着大皇子被侍衛摁了回去,謝衡之瞄了眼他脖子上觸目驚心的燙傷,忽然問道:“殿下,您說這大冷天的,是被大火灼燒要疼一些,還是被冰水泡着更痛苦呢?”
-
宮觀廂房内。
亦泠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廂房的,她渾身都在發抖,幾乎靠着婢女們的攙扶才能順利行走。
即便已經回到住所有一會兒了,她的心緒依然無法平靜,耳邊似乎還萦繞着尖叫疾呼聲。
“夫人,已經午時了。”曹嬷嬷從外頭端了幾碗素粥過來,“如今整個大羅山都亂做了一團,也沒什麼吃的,您先将就着喝點兒粥。”
亦泠搖搖頭,依舊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曹嬷嬷見狀,勸慰道:“已經沒事了,夫人,您别害怕了,咱們這不是好端端回來了嗎?”
“我不餓,你們先吃吧。”
亦泠眉頭緊蹙,确實沒有絲毫食欲。
因為她害怕的根本不是這一場變故,而是……
她擡眼,看着守在門外的刀雨的身影。
回想起刀雨突然送來的暖爐,以及她和謝老夫人及謝萱逃離壇場時,刀雨沉着冷靜在前方開路的模樣。
亦泠斷定,這是一場謝衡之早有預料的劫難。
可他若是早有預料,為何還要将自己的家人帶來大羅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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