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時辰,屋中沉悶的氣氛才被打破了,隻見朱能指着地圖緊緊鎖起了眉頭,“王爺,你來看這石渠城的位置,現在我們西邊是卓拉的吐蕃大軍,南邊是牦牛河和諾江,這可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孤城啊。”
“孤城?”朱棣也擔憂的觀察起了地圖,思索了一下之後緩聲說道,“你說的是不錯,石渠城離我大明比較遠,但是東面就是丘福的中軍,我們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啊。”
“王爺,按照常理來說确實是如此,但是我覺得噶爾木說話的語氣并不像是在唬人,你想想,如果東南方真的出現一支吐蕃大軍的話,那我們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朱能知道朱棣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他還是很擔心,因為噶爾木當時說話的語氣太自信了,朱能可以确定噶爾木肯定是知道些什麼,他這一次也确實聰明一會兒,想在攝政王面前表現一下。他可是跟着朱棣的死忠分子,他隐隐的覺得,朱棣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會委以他重任。
“此話何意,你要知道,東面就是丘福率領的大部人馬,西南方還有谷王朱橞的一部人馬在駐防,吐蕃人怎麼可能出現在我們的後方呢?而且就算吐蕃人繞到了我們後方,他們也沒把握能夠吃下我們這麼多的軍隊啊!”朱棣還是無法相信,朱能的猜測實在是太大膽了。不過他也覺得朱能說的還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朱能也是從百萬軍中拼殺出來的,也是朱棣比較看重的地方,他都想好了,等他登基之後,就把京城禁軍大營交給他,朱能對他一直很忠心的。
朱能搖了搖頭,看着朱棣無奈的解釋道,“王爺,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吐蕃人真的可以繞到我們的後方,你認為丘福的大軍還有用嗎?倒是吐蕃人隻要堵住我們東去的路,截斷我軍和大明的聯系,那松州、扶州和珉州可就是吐蕃人的囊中之物了,到時候吐蕃人占領了松州和珉州,隻要耗也能将我大軍給耗死了,你要知道這天寒地凍再加上高原氣候,我們的大軍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朱能的話直接給了朱棣當頭一棒,朱棣睜大眼睛,很不可思議的晃了晃腦袋。朱棣咽了口口水,死死地盯着案上的地圖,良久之後才有些後怕的說道,“朱能啊,這次你可是點醒了本王啊,吐蕃人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那不光我們會陷入絕境,就算是丘福下的大軍也會遭難啊。可是你要知道丘福帳下可是我大明精銳的大軍,到時候再加上我大明其他大軍由東向西攻擊,吐蕃人擋得住嗎?”
“王爺啊,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不得不告訴你實話,如果吐蕃人真的能夠占領松州和珉州的話,那他們隻要能夠守上半個月,那麼我明大軍就将蕩然無存。王爺你很清楚,現在吐蕃全民皆兵,他們可以很快組織起一支四十萬的大軍,到時候他們隻要派十萬人駐守松州和珉州,我們的大軍就會陷入一種絕境!”說到此處朱能狠狠地點了一下松州所在的位置,松州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他以前從沒想過松州會丢掉,恐怕誰也沒有想過這一點,不然他不會讓大軍輕易離開松州的。
想想現在的松州大營,朱棣心中就有一股深深的懼怕,如果吐蕃人真的出現在了松州城外,松州大營裡的黨項人會怎麼做呢,恐怕他們一定會兩部相幫吧。
朱棣有些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朱能說的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成為了現實,那丘福的十萬大軍就真的要交代到這裡了。朱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寬慰自己,擡起頭有些顫抖的說道,“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朱能的話,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難道這次要玩現了嗎?
“是的,王爺,我們是在猜測,但是我覺得隻有這種解釋才是最合理的,不然吐蕃人為什麼要将糧草留給我們?”朱能也不願意這種事情成為現實,可是卻無法欺騙自己,因為吐蕃人不傻,他們留下糧草隻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來不及帶走或者銷毀,第二種就是糧草早晚都能夠奪回來。第一種可能性已經完全可以排除了,那麼隻能是第二種了,所以朱能不得不說服自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王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也許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并非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糧草?呵呵,這可真是個鐵疙瘩啊,看起來是好東西,但是現在卻無法享受了”朱棣郁悶的苦笑了一下,本來拿下石渠城,繳獲了糧草,是很美妙的事情。可是現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無論如何,單憑的猜測總是不行的,我們總不能光憑猜測去做事吧?”朱棣也有點懵了,但内心還是不太相信朱能的話。
“王爺,要想證實我的猜測是不是對的,其實很簡單,明天我們棄城出擊,看看卓拉的反應就能确定一二了!”
朱能說到此處,朱棣就站了起來,走到案子前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做了出了決定。朱棣握緊拳頭,用力揮了一下,“好,就聽你的,明天我們全軍棄城出擊,我倒要看看卓拉想不想奪回石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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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石渠城響起了隆隆的鼓聲,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朱棣會決定棄城出擊,與卓拉的吐蕃大軍決戰于城外。
李彬想不通,為什麼放着堅城不守,卻要跑出去和敵人硬拼,這不是太魯莽了嘛。更令李彬想不到的是,朱能居然沒有阻止,還積極響應,在朱棣帶着一隊人馬走的時候,朱能也緊随其後,拉着神機營的另一部的士兵組成了左翼。
整個明軍就像一個長長的方陣,站立在石渠城的西方,雪沒有絲毫融化的迹象,冰冷的氣息就如同戰争前的标記,緊張的讓人無法正常呼吸。
石渠城以西二十裡吐蕃大營,一名吐蕃士兵正在緊張的禀報着,“卓拉大人,漢人将大軍全都離開了石渠城,現在正朝我大營趕來!”
“什麼?你說漢人放棄了石渠城,要出城與我大軍決戰?”卓拉猛地站了起來,這也太出乎意料了,明軍呆在石渠城裡守着那麼多的糧草,幹嘛要出來呢。卓拉忍不住擔憂了起來,難道漢人發現了什麼端倪?
“不,不可能,漢人怎麼可能想得到呢?”卓拉心裡不斷的安慰着自己,雖然糧草留在石渠城裡,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懷疑,但是卓拉認為漢人是絕對無法猜測到他的真正意圖的。
“卓拉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一名吐蕃将軍張口問道。
“去傳我口令,衆軍即刻拔營,後撤五十裡,與漢人的軍隊拉開距離,命令各部一定要嚴格約束部下,決不可私自出兵,與漢人發生争鬥!”卓拉稍微沉吟了一下,就嚴肅的安排道。
“啊?後撤五十裡,卓拉大人,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這不是怕了漢人了麼?”其他吐蕃将領語氣也有些氣憤了,本來卓拉當時下令放棄石渠城的時候,衆人就已經很不滿了,但是礙于吐蕃嚴格的軍規又不得不聽令。現在倒好,漢人不知死活的離開石渠城了,卓拉居然還讓吐蕃人後撤五十裡,這不是明顯的怕了麼。
“怎麼,你們在懷疑我的命令嗎?”卓拉擡起頭冷冷的掃了一眼周圍的吐蕃将領,他也覺得如此示弱很是丢人,但是為了後面的計劃卻不得不這麼做。
“卓拉大人,我們并不敢違抗你的命令,但是我們希望你早做打算,等回到邏些你自己去向大汗解釋吧!”一名吐蕃将領毫不示弱的譏諷道。
“哼,塔風大人,這就不用你擔心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我這樣做都是大汗提前安排好的!”卓拉看着這名吐蕃将領,臉上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不得不說真的很奇怪。
“什麼,這是大汗安排的?卓拉大人,那麼說将噶爾木留在石渠城裡,也是你提前想好的?”塔風現在真的感覺有些心涼了,同樣都是為了吐蕃出生入死,可是為什麼噶爾家族的命運就這麼凄慘呢,恐怕噶爾木現在已經死了吧,可悲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會死。塔風覺得自己當時怎麼那麼傻呢,如果自己當時阻攔了噶爾木那該多好呢,噶爾木家族最優秀的智者,就這樣葬送在了小小的石渠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塔風,你要記住,為了我吐蕃的未來,死掉一個噶爾木又有何不可,如果死掉我一個卓拉可以換取漢人十萬大軍,我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死亡”卓拉說的大義凜然,可是塔風心裡去全都是譏諷,說的好聽,但是心裡是如何想的誰又知道呢,沒個吐蕃人都知道噶爾木是未來噶爾家族的贊普,所有噶爾家族的人都在盼望着噶爾木帶領着噶爾家族不斷強大起來。可是現在一切都破滅了,所有的希望都被卓拉無情的抹殺了。
“卓拉大人,我想問一句,你們朵代人就這麼希望我們秋倉五衛變成蝼蟻麼?”塔風笑得有些勉強,更有些慘然,他的這些話也讓其它秋倉五衛的頭領們精覺了起來,今天卓拉可以犧牲掉秋倉的噶爾木,那麼明天就可以犧牲掉章倉的人。雖然同屬于衛茹,但是秋倉五衛卻屬于下衛茹,每當有戰事都是沖在最前邊,可是得到的卻是最少的。
卓拉見其它五衛的首領眼神都有些不對了,心中也有了一些恐懼,必定如果秋倉五衛一起鬧事的話,他卓拉還真鎮不住場面。在吐蕃除了大贊普之外,衛茹十個千戶所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可是卓拉卻知道,衛茹雖分為十個千戶所,但是真正的核心去隻有五個,那就是朵代五衛,至于秋倉五衛,更像是仆從軍。有時候卓拉也替秋倉五衛的人悲哀,但是他也沒辦法,誰讓他們是邊緣家族的人呢,作為巴沙家族的人,他必須為自己的家族謀求利益。
“怎麼,你們想造反嗎?”卓拉看了一眼周圍的将領們,大聲呵斥道。
“卓拉大人,你不用吓唬我們,我們隻要問一下,塔風說的是真的嘛,噶爾木是不是你故意留在石渠城的?”一名章倉衛的将領毫不畏懼的問道。
卓拉挑挑眉毛,狠狠地瞪了一眼塔風,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秋倉五衛的人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看來塔風說的還真沒錯,噶爾木是卓拉有意留在石渠城的,目的就是不想看到噶爾家族強大起來。這讓秋倉五衛的人很失望,難道秋倉五衛就隻能甘當一輩子的仆從軍麼,現在吐蕃人都知道衛茹裡邊的朵代、覺巴,可又有幾人知道秋倉、章倉和吉多。秋倉五衛的人不想當一輩子的仆從,他們每時每刻都在盼望着能夠像朵代衛那樣受人敬仰,可是現在才知道這些想法是多麼可笑的,隻要卓氏、努氏還存在,他們就不會允許秋倉五衛強大起來的。
秋倉五衛的人對卓拉,甚至于對大汗都有了深深的不滿,可是他們卻沒有做什麼,還是接受了卓拉的命令,率軍後撤五十裡。什麼都不做,但是心裡卻已經種下了一顆不平的種子,總有一天是會破土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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