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第35章 叩問天道（第1頁）

應龍震怒，龍骨随主，雲仙齋的中心地帶倒是沒有出什麼事情，可是邊緣地帶，即使雲夢澤提前趕了過去，也是毀壞了幾個村莊，房屋倒塌不計其數，更有洪水與山體塌陷，饒是雲夢澤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讓他們不受一點傷害，更何況，又接連一場來得極其蹊跷的地震，天災一下子幾乎齊全，就連雲仙齋的中心地帶也因為這場地震而收到了牽連。

百姓無一不哀悼，不咒罵，不怨恨，他們被莫名其妙地搞得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就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算他們不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也會在心裡怨怼着這個不知名的人。特别是那些被斷掉的房梁壓斷了腿的傷員，那些哭泣的孩子。他們的怨氣一同上升，飛向雲家所在的那一片巨大的全黑的天空，除了那一塊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是風平浪靜、萬裡無雲。

這樣的場景，就好像在一方潔白的紙上，蘸滿墨汁的毛筆頓在空中，蓦地滴落下一大顆飽滿渾圓的黑珠，“啪嗒”一聲，在白紙上留下了一塊去不掉的污漬。

雲夢澤安撫了傷員之後，憂心忡忡地向楚長明所在的地方望過去，心在胸膛裡不安分得跳動着，越吊越高，幾乎懸到了嗓子眼，他駭然地睜大了眼睛，手指顫抖不已，在這樣的心境裡，他隻好求助于僥幸，他猶抱僥幸地頻頻望向四周，吞咽了一口唾沫，掐住自己掌心裡的肉，拼命地安慰自己：還好，就算殺孽已經形成了，可是，可是……沒有人死亡不是嗎？天道不會動真格的……還好……不幸中萬幸……還好……長明，還好，我來得及時，還好……還好沒有人死亡……

雲夢澤忽地咬緊了下唇，一張俊臉上血色盡失，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一偏頭，渾渾噩噩地看着那塊黑漆漆的一方天空，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都幾乎凝固了。

聖子在他旁邊閃現出來，他把佛珠放在胸前，對着楚長明所在的方位，不由自主地做着祈禱的姿勢，可是他失敗了，他顫抖的手幾乎撥不下一顆佛珠攏在掌心裡，他的嘴唇顫抖地開合了幾下，無聲地念叨着一個名字。

——長明。

聖子幾乎失聲起來，“……有人死了……雲夢澤！有人死了！——”

打斷聖子這句話的，是遠方的一聲巨雷的悶響，那一道閃光，在頃刻之間，将黑暗的天空染成刺眼的慘白，又在下一秒，重歸于黑色。

巨雷的聲浪播散開來，遙遙傳遞了千萬裡。

玉雪山，鳳仙居，鳳蘭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偏頭轉向了巨雷所震響之地。

楚長明捂了捂耳朵，尋找到了一塊空地，掀起長袍，跪了下來，伏身在地，額頭輕觸地面。

在猛烈的風聲裡，雷聲過後的空寂裡，他的視線注視着在他身下的土地上，慢吞吞地移動着步伐的一隻小小的螞蟻，它其實移動得很快，但楚長明兩手之間的距離對于它來說，太漫長了。

這是小小的一隻黑蟻，它不知道什麼時候脫離了蟻族大隊伍，沒頭沒腦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頭上的兩隻觸角在不停地抖動，它在不停地尋找同伴的方向，如果它是人，它就會大聲地、充滿感情地呼喊，你們在哪裡啊！

你們在哪裡啊！

然而，這隻是一隻小小的黑蟻，被一陣小小的微風，就會吹得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黑蟻。

楚長明閉上眼睛，感受到手掌和膝蓋磨着堅硬的小石子，有些疼，風胡亂地吹刮過來，卷起的葉子在他的臉上劃了一道。

楚長明看見一顆血珠混入泥土裡，然後才感到疼痛。

那隻黑蟻爬了一會兒，路過他的血，停了下來，趴在一邊吮吸。

楚長明再次閉上眼睛之前，那隻黑蟻依舊停在他的血旁邊。

楚長明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愚人，

楚長明。”

“在此，

叩問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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