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慕将軍已帶着輕衣衛暗中護衛,此去甯泉的路上也都做了安排。”高錫說罷,半響聽不到聲音,心中狐疑,微微擡頭。
但見,歸海莫燼正伸手将孩子掙開的棉被壓好,神情專注,高錫心頭一顫,歎息一聲。見歸海莫燼起身向外走,他忙躬身跟上。
“準備下,去雁落牢。”
冬季的雁落牢隐在一片光秃的山間越發顯得蒼涼蕭肅,臨近東面的院落此刻兵勇持戟而立,守衛森嚴。
歸海莫燼一身龍袍大步而入,一路兵勇紛紛跪地,面有惶恐。
這雁落關押的可都是犯了重罪的皇親大臣,這裡雖是嚴禁使用私刑,可那隻是皇朝對犯人往日功勳最後的肯定,并不代表開恩,或是尚有翻身的可能。
相反,進了這雁落牢能活着出去的少之又少,就算能走着出去,想要和進來時一般風光,那是沒有的事。
所以,兵勇對犯人語出不敬,或是苛責為難的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如今皇帝親臨雁洛牢,這可是打開朝頭一遭。
兵勇們緊張的同時,也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思索着有沒有哪日話語不恭得罪了院中的犯人。現下皇帝新臨,院中關押的又是堂堂王爺,怕是這雁落牢要出一個特例了。
雁落牢的提刑司大人大氣不敢喘地找開牢門,歸海莫燼跨步而入。
牢房很大,整理的很幹淨,雖是簡陋,可一應用品卻也齊全。光線自牢獄高高開着的三面小窗落下,照的一室明淨,若不是院中的兵勇,倒讓人恍以為進了民居小院。
歸海莫嘯一襲淡绯長衫靠着棉被半依在床榻上,頭枕着右臂,左手一卷書冊壓在面上,聽到響聲卻也沒有動作,似是睡着了。那樣子,那姿态,随意舒懶,哪裡似身處囹圄之人?
歸海莫燼緩步而入,在牢房正中站定,面若平湖望定歸海莫嘯。
屋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站一躺,空氣中莫名流淌着幾分淩厲。歸海莫燼眸中墨色愈深,目光也越見犀利,雙拳握緊又松開,面容已是恢複平和,終是開口淡笑道。
“七弟好興緻。”
歸海莫嘯左手滑下,蓋在面上的書卷拉下,露出白玉般的面容。形容清減了些,目光流轉間卻依舊奪人眼目。他撇了一眼牢房外依稀可見的華蓋龍幡,再看向房中歸海莫燼。
但見他負手獨立,身形峻峭,玄袍之上九龍騰雲,氣勢迫人,王者風範卓然而出。歸海莫嘯唇角挑起,輕嘲道。
“取我性命何勞四哥親自前來,小弟還真是受寵若驚。”
歸海莫燼眸中寒光隐現,悠忽不見,朗聲而笑:“七弟何出此言,騰此來是親自迎七弟出去的,七弟在此辛苦,朕今夜在宮中設宴為七弟洗塵。”
歸海莫嘯神情不變,淡淡挑眉:“小弟現下一身落魄,當不得四哥如此厚情。”
歸海莫燼淡笑一聲,面上波瀾不驚,他如今一襲龍袍,可歸海莫嘯口口聲聲隻稱四哥,其中意味自是昭然若揭。
“七弟這話可是說錯了,朕初登大寶,新朝儀始,諸事繁雜,要依仗七弟的地方可是不少,七弟不在,近來刑部、工部可是出了不少纰漏,七弟可不能在這裡偷閑了。”
他說着上前幾步,拉了歸海莫嘯的手,笑容溫和。歸海莫嘯雙唇微抿,擡頭盯向他,兩人鎖定對方眼睛,目光交撞的刹那,柔和的陽光微微凝滞,空氣為之一凝。
歸海莫嘯眸中深斂了寒意,道道直逼眼前龍袍加身之人。他和面前人在朝堂上交鋒多次,他的舅舅被彈劾直至流放,其中内幕他豈會有不知之理,他的母妃又因為清妃之事險些葬身玉殒府。如今對他多有疼惜的父皇竟又傳位此人,竟連國葬都未允他參加,各中滋味隻有夜深人靜時他獨自品味。
他知道歸海莫燼定會将他安然放出,如今新朝方立,五哥已是命喪黃泉,如若他這個肇王再出個意外,不管出于什麼緣由,怕是都難堵這天下悠悠衆口。隻是他沒有想到,歸海莫燼竟要将朝權一并交還他。
眼見歸海莫燼唇角的笑意愈深,歸海莫嘯臉上也忽而掠開薄笑一縷:“如今四哥剛剛即位,國基不穩,四哥不怕莫嘯趁機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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