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官兵都說,大将軍死不瞑目。适逢那時内憂外患,朝廷内部也是一盤散沙,厲朝國祚四百餘年,到了這一代,終于露出了将盡的氣象。陛下雖無大過,但沉迷煉丹,偏信術士,朝中黨派林立,權鬥激烈,國庫空虛,連邊防的糧草都撥不出來,這時的形勢已然十分明顯,誰接掌虎符,誰就倒黴。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倒黴的一直是他們方家,素日裡不合的大臣們都說,方家祖上有幾代忠臣,而忠臣之間又是武将居多。于是他的父親、叔父乃至堂表兄弟,隻要挂着武将的頭銜,先後都去了酉陽城。隻有杜含章因為少時不學無術,以至于雖然年齡無比合适,但大臣們愣是不知道該從何處下嘴吹噓這位子說不語,他都不聽的方家三公子。杜含章因散漫得福,免去了戰場送死之災,被朝廷不知道是出于監視還是補償的考慮,賞了一個太史院著作郎的職務。他母親杜氏為此禮佛念經,說好歹是留下了一線血脈,可諷刺的是杜含章天天在都城裡寫祝文,祝福陛下祝福國祚,他的親人卻在千裡之外的戰場上,一個接一個地戰亡了,還是毫無懸念的那種敗勢。都城裡的現狀也讓杜含章失望,敗仗連連,總得有人出來為戰敗的原因負責。然後遲遲不到的軍饷深究不下去,以次充好的糧草話題也很快被轉移,也不說群臣激憤,就是有那麼一群欺上瞞下的,集體往殿前一跪,送人上戰場的是他們,等人死了來說他們沒有領兵才能的也是他們。杜含章站在百官的末尾,聽得差點都開始懷疑,他們方家那些亡魂是不是死了活該,隻知道愚忠卻沒有自知之明,這種無能的主将比逃兵更可怕?那時他處在世态炎涼的局勢正中,心中也實在動搖過,他方家的亡魂,确實愚忠。所以既然這樣,作為一個更無能的方家人,杜含章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趕車離開了京城,去了酉陽給親人收屍。他告訴管家如果朝廷差人來問,就說他瘋了,不知道去了何處。不過朝廷并沒有追究,因為他前腳一走,後腳陛下的後背上就生了惡瘡,不到三天就吹燈拔蠟了。此後兩個月,大權的紛争才殘酷地落幕,之前被看好的王爺們死的死,軟禁的軟禁,上位的卻是之前誰都沒注意到的賀蘭柯。賀蘭柯登基之後一改從前的低調作風,生平都還記得,夕陽從他發絲縫隙裡穿過的感覺,漆黑之中又露着絲絲絢爛,仿佛是從黑暗裡看見的光。隻可惜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是一種眼瞎的錯覺。餘雪慵開了酉陽的城門,可以說是他枉顧了之前所有犧牲者,以及還在戰鬥之中的人的努力,他是一個标志性的叛徒,如果還活着,勢必會被釘上恥辱柱,杜含章找不到原諒他的理由。不過眼下杜含章想起這個片段,因為腦中有秃鹫也有死人,他思緒本能地關聯,眼睛動了動,目光陡然清明起來。餘亦勤的妹妹是隻秃鹫,而留有她羽毛的那口井裡,死去的胡弘平聲稱挖到過死人……當他試着将這些串聯起來的時候,杜含章怔了片刻,接着很輕地笑了一聲。他之前怎麼沒想到,秃鹫食腐,餘亦勤的妹妹有可能是聞到了腐爛的氣味,才會停留到那口井裡。但要是這樣的話,新的問題就出現了:她是怎麼聞到工地井裡的腐味的?在它圍起來已經有了小半年之後。她的嗅覺有多強?這個問題大概隻能去問她的監護人。眼緣餘亦勤回到家裡,看見那隻山鬼還在冰裡。杜含章弄出來的冰不知道是什麼結構,這麼久了也沒化,山鬼還在裡面幹瞪眼。這畫面莫名有點喜感,不過餘亦勤笑點高,隻是靜靜地看了幾眼,接着去衣櫃裡翻出一塊枕巾,将那塊髋骨裹了起來。包好後他去前面的店裡拿了把香,點燃了插在蚊香盤裡,任香默默地在空氣裡燒。作為一隻有資格現身說法的鬼,餘亦勤可以實名認證,人間點的香、燒的紙都不能讓他們一夜暴富,祭祀隻能算是人們的一份追思,代表他們還沒有徹底遺忘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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