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是連續幾天在車上湊合着睡覺,快忘了床的滋味,解雨臣再急也不能不考慮到這一點,眼見着快到了地方,就安排夥計們先在村子中休整。早在從北京出發的頭一天,解雨臣便接到了黑瞎子的電話,說是要給他搭把手。他相當淡漠的拒絕了。他覺得黑瞎子做事幹脆利落,其他方面也不可能是愛糾纏的人,他都擺了好幾次冷臉,對方應該懂得知難而退了——不料,他們在村子裡休息了一晚,“當家,”夥計敲了下門,站在外邊道,“黑爺說想見您。”“……行。”解雨臣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應了一聲。他敢說不行嗎?他要是再說不行,黑瞎子還不一定又惹出點什麼禍來呢。他在四川是真不能多耽擱,經不起了。黑瞎子推門走進來,回手關門落鎖一氣呵成。解雨臣冷眼瞥着,連掙紮都懶得掙紮了——沒意思,左右是掙不脫,他還折騰個什麼勁啊?黑瞎子也不說話,站在那瞅着他就樂,開心得像個神經病。解雨臣坐直了些:“解家夾不夾喇嘛、我用不用得着請人陪我下鬥,現在都由不得我說了算了是吧?”“瞧你說的,哪能呢?你說了算,都是你說了算。”黑瞎子明知道那一手玩下來,小孩準得跟他急,可他就是想試試,解雨臣是不是真把他從心底剔除得那麼幹淨。結果剛才解家一來人和羌民們交涉,他就了然了:熊孩子就會在他面前演戲,稍微出點小事便全露陷了。解雨臣一絲笑意都沒有,滿是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我說了算?好,那我不要你跟我一起下鬥,成嗎?”“成啊!”黑瞎子本來也沒打算跟解雨臣一起下鬥。他清楚,這段時間解家上下的所有眼睛全在盯着解雨臣。假如他跟在旁邊,活兒幹得再漂亮也沒用,小孩回去百分百又得被那群狼心狗肺的家夥诟病,指責人沒本事,一下地就要靠着他幫——不公平,對小孩沒好處。解雨臣見他答應得超級爽快,愈發不解道:“那你找我做什麼?”“這些日子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玩啊?”“……我不是來旅遊的。”黑瞎子就猜到他得這樣說,伸手把背包順下來,撂在桌上,腔調勾得暧昧:“花兒爺點點~”算起來是黑瞎子第二回用這詞,可解雨臣聽他叫自己花兒爺就渾身不自在——同樣的字眼兒,别人講出來隻是個稱呼,到黑瞎子嘴裡卻仿佛變了味道,語氣遠沒有叫他解當家的時候那樣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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