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天賦極好,十來歲便已能打敗所有師兄弟,後頭又跟随另一艘船到了楚國,拜了更厲害的師父。加上一本父親從南派手中偷得,潮崖老祖傳下來的武林秘籍,二十出頭便成了絕頂高手‐‐隻是平日裡素來不顯山露水,也便無人知曉。&ldo;學成之後,我就回了潮崖島,帶領北派重振旗鼓,将失去的東西奪了回來。&rdo;玄天道,&ldo;隻是功夫再厲害,也是不能吃不能穿,如此又過了二三十年。後頭南派的白鹭出海尋找糧食,勾結了南洋人上島,将北派屠殺一空。我在受傷墜海之後,又被一塊浮木擊昏,醒來的時候被一艘商船所救,他們以為我是遭遇海難的老漁民,便将我帶回楚國,送到了大鲲城的一處善堂内。&rdo;&ldo;大鲲城在東南,離雲德城不算近。&rdo;楚淵道。&ldo;一路讨飯,走走停停也能到。&rdo;玄天答。&ldo;為何要來此,為了那位城外的老婆婆?&rdo;楚淵又問。玄天眼底難得閃過情緒波動。&ldo;前輩不必擔憂,朕不會去打擾那位婆婆。&rdo;楚淵道,&ldo;隻是一問罷了。&rdo;玄天道:&ldo;我此生負她太多,卻到死也無力償還。&rdo;楚淵道:&ldo;那位婆婆現在過得很好。&rdo;玄天點頭:&ldo;我知道。&rdo;&ldo;所以前輩也不必再為此耿耿于懷。&rdo;楚淵坐在他對面,&ldo;即便是不能相守,知道對方過得好,能遠遠守着,也是一種福分。&rdo;玄天道:&ldo;皇上還想知道什麼,隻要莫打擾到她,盡管問便是。&rdo;&ldo;那夥上島的南洋人,到底是從何而來?&rdo;楚淵道。玄天搖頭:&ldo;這便當真不知道了,他們通曉機關陣法,又極其擅長制毒,即便我當時空有一身功夫,卻依舊防不勝防着了道。&rdo;楚淵道:&ldo;在前輩看來,他們上島是為了什麼?&rdo;&ldo;還能是為了什麼。&rdo;玄天道,&ldo;自然是為了傳聞中的珠寶金銀。月鳴蠱在北派的老人手中,隻是若老人們死了,那最後一個能找到藏寶圖的線索也就散了,往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我也說不清。&rdo;&ldo;前輩在十餘年前便來了這北行宮,想來也不知道潮崖族人進宮一事。&rdo;楚淵道。玄天道:&ldo;聽這裡的小厮說起過。在我離開潮崖之前,北派已經被屠殺一空,想必十年前進宮的潮崖人,該全部是南派之人。&rdo;&ldo;但他們卻在那個時候,給朕種下了月鳴蠱。&rdo;楚淵道。玄天聞言皺眉。楚淵道:&ldo;按前輩所言,月鳴蠱應當全部在北派手中才是。&rdo;&ldo;的确應當如此。&rdo;玄天道,&ldo;段王當初來問我之時,我的也曾為此納悶過,但當時他身上亦帶了不少蠱蟲,我便以為皇上所中之蠱,并非來自潮崖。&rdo;畢竟這江湖之大,楚國之大,無人敢說隻有潮崖才有月鳴。&ldo;若隻有朕一人,倒也罷了。&rdo;楚淵道,&ldo;但前些日子,有一夥潮崖人也暗中來了楚國,途中與一位江湖中人發生争執,那位江湖客也中了月鳴蠱。&rdo;&ldo;潮崖人?&rdo;玄天不解,&ldo;為何要暗中來楚國?&rdo;&ldo;人還在宮裡軟禁着,朕這次回去才會審。&rdo;楚淵道,&ldo;前輩可要與朕一道回去?也好弄清楚在這十餘年間,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do;妖劍複蘇弄盆狗血潑一潑猶豫許久之後,玄天點頭:&ldo;好。&rdo;&ldo;多謝前輩。&rdo;楚淵道,&ldo;那朕就先回去了,今日多有打擾,還望前輩勿怪。&rdo;玄天道:&ldo;在這行宮内白吃白喝住了這麼些年,也理應做些事情補償。&rdo;楚淵道:&ldo;晚些時候,朕會派禦醫前來,替老人家診治病情,就莫要再拖着了。&rdo;玄天微微歎了口氣,卻也沒有再推辭。段瑤并未随楚淵一道離開,而是一直站在院内。玄天道:&ldo;還有事要問我?&rdo;&ldo;沒有。&rdo;段瑤道,&ldo;隻想留下來陪陪前輩。&rdo;&ldo;是怕我會想不開吧?&rdo;玄天笑笑。段瑤沒說話,默認。畢竟是如此慘烈的一段曾經被揭開傷疤,而且往後也不能消停,還要被迫重新面對前塵往事,一大把年紀,會鑽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玄天在袖中摸索半天,往桌上放了個小瓷瓶:&ldo;這是鶴頂紅。&rdo;&ldo;前輩。&rdo;段瑤一急。&ldo;昨晚的時候,我的确想過要就此做個了結。&rdo;老人道,&ldo;隻是後頭到底難舍牽挂,總想知道,潮崖島在我離開之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rdo;段瑤将那瓶鶴頂紅收回手中,道:&ldo;前輩想知道,我将來尋個機會去看看就是。&rdo;玄天道:&ldo;既然答應了皇上,答應了你,我便不會再輕易尋短見,不必擔心。&rdo;段瑤坐在他對面,道:&ldo;前輩不生我的氣嗎?&rdo;玄天道:&ldo;你心底純稚,我這一把年紀,身上惡行累累的老頭子,若當真計較這些,傳出去豈非惹人笑話。&rdo;段瑤道:&ldo;皇上是個明君,想來該不會過分為難前輩才是。&rdo;玄天問:&ldo;你見過這回前來大楚的那些潮崖人嗎?&rdo;&ldo;嗯。&rdo;段瑤點頭,&ldo;見過。&rdo;&ldo;覺得他們為人如何?&rdo;玄天又問。段瑤想了想,道:&ldo;實話實說,不大好。&rdo;玄天道:&ldo;潮崖人向來閉塞自大,又一心貪慕金銀,來往商船都不喜停留。而那夥南洋人上島之後,内鬥便更加激烈起來,整日裡爾虞我詐明争暗搶,人自然也會越來越扭曲。&rdo;段瑤道:&ldo;那前輩還是與我一道回西南吧。&rdo;玄天笑着搖搖頭,慢悠悠閉上眼睛,繼續打盹。段瑤一直守在小院中,直到吃過晚飯才離開,卻未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去了楚淵的寝宮。&ldo;段小王爺怎麼來了。&rdo;四喜公公正守在回廊上,&ldo;找皇上有事?&rdo;&ldo;嗯。&rdo;段瑤道,&ldo;皇上睡了嗎?&rdo;&ldo;還沒呢。&rdo;四喜往屋頂上指了指,&ldo;喏,皇上還在那想事情。&rdo;段瑤擡頭,就見楚淵果真正坐在屋頂上。&ldo;找朕何事?&rdo;楚淵穿着便裝,在月光底下笑起來,分外好看。段瑤縱身躍上房頂。&ldo;坐吧。&rdo;楚淵道,&ldo;這裡比房中要涼快許多,景緻也好。&rdo;&ldo;皇上也能爬屋頂嗎?&rdo;段瑤問。楚淵道:&ldo;按理來說不能,但若你不去向太傅大人告狀,也無人會來譴責朕失了體統。&rdo;段瑤捂住嘴:&ldo;我不說。&rdo;楚淵笑着從身邊拿起一壺酒,又讓四喜送了個杯子上來。段瑤道:&ldo;绯霞?&rdo;&ldo;西南府送來的。&rdo;楚淵道,&ldo;很甜。&rdo;&ldo;哥哥喜歡雪幽。&rdo;段瑤從他手中接過酒杯,&ldo;他嫌绯霞太淡,每年卻總會空出最好的冰窖來存放绯霞花,雪幽也隻能排在後頭。&rdo;楚淵仰頭一飲而盡。&ldo;可否問一件事?&rdo;段瑤猶豫。&ldo;朕早就說了,把你當親弟弟看。&rdo;楚淵放下酒杯,&ldo;自然什麼是都可以做,什麼話都可以說,不必如此小心翼翼。&rdo;段瑤道:&ldo;昨日為何要特意準備那些東南小吃,讓我去送給玄天前輩?&rdo;&ldo;就問這個?&rdo;楚淵失笑,&ldo;有哪裡想不通?&rdo;&ldo;皇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卻又故意戳破,不怕他會一時想不開?&rdo;段瑤道,&ldo;前輩袖中就藏有鶴頂紅,萬一他昨晚自盡,豈非什麼都問不到?&rdo;好不容易才有了與潮崖有關的線索,難道不該好好保護起來才是。楚淵道:&ldo;這世間人心複雜,也不是你問了,對方便一定會說真話。&rdo;段瑤點頭:&ldo;嗯。&rdo;&ldo;看到那些東南小吃,便會猜到已有人察覺出他的身份。所以要麼死,要麼逃,要麼繼續待在行宮中。&rdo;楚淵道,&ldo;前兩種,即便是朕強行将人留下,甚至用他所愛之人加以脅迫,得到的也未必就是實情。畢竟潮崖島已經孤寂了千百年,他說的事情,外人根本就無從分辨真假。&rdo;段瑤想了想,道:&ldo;可就算是留在行宮,也有可能會說謊話。&rdo;&ldo;隻有一半的可能會是謊話。&rdo;楚淵道,&ldo;而另一半,就是他願意與朕合作,那麼至少能有一半的機會聽到真話。&rdo;段瑤似懂非懂:&ldo;嗯。&rdo;&ldo;玄天今日所言,與朕昨日的猜測幾乎一緻,所以應當是賭赢了。&rdo;楚淵道,&ldo;多在江湖上闖蕩幾年,你便會知道在遇事時該如何取舍,如何分辨。&rdo;段瑤撐着腮幫子,愁眉苦臉。不想闖蕩。&ldo;好了,不說這個。&rdo;楚淵又遞給他一杯酒,&ldo;打算何時動身回西南?&rdo;&ldo;原本是想明天走的。&rdo;段瑤道,&ldo;但若玄天前輩要前往王城,我也想跟着一道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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