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笑罵道:“你越發唠叨了。遊說父親如同門客一般。不是我自誇,要論聚财,我穩妥的很。我們家中販售的産業也有七八樣,哪樣傳出名聲去了?便是你母親,也不知道家中有行商呢。”“那便行了。十日,就将今年的叛逆兒說到青州的大家族,第一就是皇室劉家。青州境内多封國,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土地與劉家的封王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而在劉家之下,就輪到孔家了。因為兩漢儒學興起的緣故,從孔子12代世孫開始,孔家家主就被封褒成侯,到現在,已經是第18代世孫了。爵位一直穩妥,但要說官至三公九卿,或者牧守一方,那也是沒有的事。不知道是老劉家防着他們,還是因為孔子吸幹了孔家幾千年的靈氣導緻後代都不太争氣。世人對于神秘的孔家往往抱有刻闆的印象:文風極盛,代代都研究儒學校對經典,動不動就要說仁,就要說孝,面對父親走路要用“趨”,說話不是引用《詩經》就是引用《論語》。【1】每個人都像是同一個禮教模子裡刻出來似的,無論私下如何,展示給外人看的都是一個“儒”字。充當活着的牌坊,這是正常人能夠忍受的嗎?孔氏家族中就沒有一個自發覺醒的思想上的反抗者嗎?或許是有過的,沒準還有不少,不過他們的名字都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裡了,連個水花都沒有留下。本來,孔墨也該這樣默默無聞地消失才對。孔墨,原名未知,父母兄弟也未知。他或許是當代褒成侯的親兒子,或許隻是個庶子的庶子,隻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孔家的族譜中肯定是不會有“孔墨”這個名字的,畢竟孔門和墨家是死敵,“孔墨”什麼的,諷刺意味實在是閃瞎人眼球。這位姓孔的奇男子從青春期開始就叛逆,對于已經失傳的墨家學說極為向往。偏偏他動手能力很強,自學學成了木工和石匠,從此離家出走,像一名真正的最古老的墨者一般,混迹于底層勞動人民之間,憑手藝養活自己。他居無定所,孤身一人,從東萊到平原,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孔墨在尋找他的墨學。墨學沒有找到,流行病倒是給撞了個正着。也難怪,底層勞動人民的生活環境,擁擠肮髒,比較适合病毒傳播;孔墨三十多歲,屬于易感人群,他又不是百毒不侵的命運之子,自然就被染上了。孔墨的病情發展得很快,七尺男兒沒撐到兩天就高燒昏迷了。等到再次睜眼,他看見的就是丁氏醫堂隔離房的橫梁。這是一間非常幹淨的隔離房。窗下放着兩盆含苞待放的桃枝,糊窗用的竟然是一種透光度很好的紙,明亮的光線能夠讓他看清楚室内的場景。四排三十二個床位,雖然還是用的破草席破被子,但全都洗得異常幹淨,就連身上都被換了一身舊麻衣。雖然還是擁擠,但新鮮的空氣和地面舒适的溫度并不讓人感到氣悶。很神奇。這個姑且算是瘟疫收容處的所在,在某些地方很奢侈,在某些方面又極盡簡潔。孔墨思索着設計者的取舍和用意,不知不覺就癡了。隔離房中有一名用白色口罩、帽子、手套、圍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此時正在挨個檢查病人的情況,一邊查一邊用炭筆在白紙上做記錄。她查到一半的時候,一名同樣戴口罩手套的男子推門進來,提着一桶混合着草藥與醋、酒味道的液體。他用一種小孔徑的噴灑工具,将醋酒藥液噴在房間各處。孔墨對藥液與那種噴灑工具都很感興趣。可惜他身體還在虛弱期,男子動作又很熟練,沒一會兒就撒完石灰粉出去了。無奈,他隻能等到查房的女子來到他的鋪位前。“醒了?孔墨……對吧?”女子看的是孔墨草席邊被釘在地面上的一張紙。紙上除了一個醒目的“十九”字樣,就是孔墨的名字。“根據送你過來的鄉鄰說,你沒有親人,對嗎?”她一闆一眼的說話方式讓孔墨咧嘴一笑,這種關注度帶給病患的心理安慰可不是一星半點。要知道,就算是朝廷組建的防疫所,也不過是将染瘟疫的人關一起,誰會關注快死的賤民叫什麼,有什麼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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