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張了張口,發出聲音時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ldo;‐‐為什麼?&rdo;釋迦擡手把鳳凰攬到懷裡,就像當年撫養和陪伴那個孩子一樣,一下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ldo;記得嗎?我曾對你說過,佛也是要經曆佛劫的。輪回為人或降下真身,解開漫長生命中滋生出的心魔,才能重歸于蓮座,回到至高無上的無色界天頂……&rdo;&ldo;佛劫每一世應在不同的對象身上,有時是物,有時是人,有時甚至是妖魔或畜生;但不管如何,除了這一次外,以前從未有過佛劫連續多次應在同一人身上的事。&rdo;鳳凰搖頭,難以置信道:&ldo;不可能,難道是我‐‐&rdo;&ldo;是你的極惡相。&rdo;釋迦說,&ldo;未來連續三萬年,佛劫全應在你的極惡相上。&rdo;鳳凰終于踉跄軟倒,跪在了純金地磚上。&ldo;你……你知道我會去清空血海,&rdo;他顫抖道,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難以置信:&ldo;你以為我會死在那裡……&rdo;&ldo;不,你是不死鳥。&rdo;釋迦說,&ldo;我隻以為血海能耗掉你的極惡之相,但我沒想到你用了更決絕徹底的方式。&rdo;他俯下身,擁住鳳凰清瘦戰栗的身軀,仿佛自己面前的還是當年那個孤獨無助、無依無靠的孩子:&ldo;抽骨的感覺是怎樣的,疼嗎?&rdo;鳳凰說不出話來,雙肩因為強忍抽泣而顫抖。下一秒,釋迦徒手伸進自己的胸膛,從左肋下刺破血肉,抽出了一根金色的佛骨。佛骨出體立刻化作一小段舍利,在佛堂中散發出奇異而絢麗的金光,被釋迦用紅繩穿了,像吊墜一樣輕輕挂在鳳凰脖頸上。&ldo;你留着吧。&rdo;釋迦扶着他的肩,将挂墜左右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看了看自己胸前:&ldo;……原來是這種感覺。&rdo;鳳凰控制不住劇烈的哽咽,他捂住臉,大顆大顆淚水從指縫間滾落,發出絕望的哭泣聲。釋迦最後撫摸了一下他的臉,便站起身向金身大佛走去,卻聽鳳凰崩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ldo;可是……可是我愛你啊,我隻有你一個了啊!&rdo;釋迦腳步頓了一下。&ldo;不要離開我,我不想一個人……&rdo;鳳凰痛苦的蜷縮起身體,喃喃道:&ldo;我不想自己一個人……&rdo;&ldo;小鳥出殼的時候會把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和腐爛掉的秘密‐‐鳳四!楚河仿佛突然聽見了什麼,猛然回頭望去。然而在他身後,異度空間内空空蕩蕩,無數鏡面交錯反射出黑暗的光。聽錯了嗎……楚河轉過頭,視線落到面前的鏡子上,下一秒愕然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那人有着熟悉的面孔,帶着熟悉的微笑,連最細微的眉梢眼角都和記憶中完全一樣,仿佛上萬年時光都沒有變化分毫。楚河連眼珠都微微戰栗起來,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個字,許久才勉強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ldo;釋迦……?!&rdo;釋迦上前一步,把手輕輕放在楚河肩上。‐‐他不是鏡面中冰冷的幻象,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連手心的溫熱都透過衣料,清晰可覺。而那溫度堪比最炙熱的火,透過皮膚焚燒每一寸神經,劇痛中又帶着無法言喻的感覺,令楚河整個人都禁不住戰栗起來。他顫動的幅度是那麼劇烈,以至于用盡全力都無法回過頭,甚至連稍微偏轉一下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盯着不遠處的鏡面,以及鏡子中微笑的釋迦,和軟弱的自己。&ldo;不要回頭,&rdo;釋迦俯在他耳邊輕聲道。&ldo;為什麼……你……&rdo;釋迦笑起來,說:&ldo;小鳳凰,你長大了。&rdo;楚河劇烈喘息,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直到鮮血都滲了出來,在掌紋上縱橫流淌。&ldo;你還是……一點都沒變,為什麼……&rdo;&ldo;我為什麼出現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還在這裡。&rdo;釋迦笑道:&ldo;不過,在這種久别重逢的激動時刻,就不要用&lso;為什麼&rso;這樣無聊的問題來浪費時間了吧。&rdo;他頓了頓,語調中帶着同楚河少年時代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溫柔的誘惑:&ldo;如果同我在一起,你願意回天道嗎,我親愛的……小鳳凰?&rdo;這句話中隐藏的意思,足足過了好幾秒,才一點一滴的,如同細微的電流一般順着神經末梢爬進腦海。‐‐如果時光回溯,歲月倒轉,那一年在空曠大殿中痛哭失聲的鳳凰明王,一定會認為自己得到了九天十地最大的救贖;然而上萬年光陰過去,流雲飄散,物是人非,楚河死死盯着鏡面中蒼白的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ldo;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釋迦……&rdo;半晌他微弱的聲音終于像破冰一樣,緩緩的從空氣中滲出。&ldo;你在我心中留下了太多疑惑,憤怒和怨恨已經把我毀幹淨了……不管是你回歸無色天後,須彌山上發生的那些事也好,還是天道法義針對四惡道的變化,甚至是你命令後來的降三世明王‐‐&rdo;&ldo;你厭惡降三世,&rdo;釋迦遺憾道,&ldo;抱歉,我早該想到的。&rdo;楚河咽了口唾沫,舌根因為過度緊張而微微發麻。&ldo;所以,這些事情之後,我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了……但我也已經盡量遠離你,避免引起任何佛劫,甚至連摩诃現在的事情都隐瞞着所有人……&rdo;&ldo;……我做到了一切,&rdo;他頓了頓,喘息道:&ldo;除了……沒有辦法毀滅自己的生命。&rdo;釋迦挑起眉:&ldo;噢?你連這都嘗試過嗎?&rdo;&ldo;……是,在很多年前。&rdo;釋迦似乎很感興趣,問:&ldo;那麼,假設現在是我要取走你的性命呢?&rdo;他們在鏡子裡久久對視,身後空間廣袤,岑寂而永恒。楚河望着前方,淚水從眼底滑落下來。他說:&ldo;我會反抗的。&rdo;&iddot;釋迦似乎有點意外,盯着楚河看了半晌,但後者美麗的眼睛在淚水中清晰而堅決,沒有任何動搖的餘地。那種毫不動搖的決心一如他當年從冰雪中朝拜直至山頂,一如他在血海上抽出十二根血淋淋的鳳凰骨,一如他從菩提樹下踏入八千丈血蓮花池,毫不猶豫迎着晦澀、危險與未知的未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ldo;你真的長大了……&rdo;釋迦不知為何似乎有些感慨,說:&ldo;不過某些方面确實一點也沒變,一旦找到了新的道路,哪怕淌着血海腥臭的腐水,也會咬牙走到底……那麼,是我太遲了嗎?&rdo;他向遙遠空間中千萬面懸浮的鏡子伸出手,輕輕一點,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出現在鏡子上。‐‐那是天道金鐘下兇狠咆哮的野獸,刀斧加身而甯死不跪;是萬裡血海中不受普渡的惡魔,衆生皈依而唯它直立;是以灰暗天幕為背景、從龜裂冒煙的大地上走來的男人,戰場之上單膝下跪,用帶着鮮血的嘶啞聲音說:&ldo;我來向您求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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