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一個人對着一大堆欠條,發出一聲又一聲,得意得刺人耳朵的大笑。納蘭玉有氣無力,惡狠狠地瞪着他。容若笑咪咪把一張欠揍的臉湊過來:“願賭服輸,不要用那麼沒氣量的表情盯着我啊!”納蘭玉氣急敗壞:“你這個貪财好色,恬不知恥的家夥。”眼看着兩個人又要毫無氣度的相罵起來,而其他服侍了一夜的太監、宮女們,也是滿臉倦容,楚韻如忙笑着讓大家都去休息,把閑人趕走,關起門來相罵,多少還是可以保持一點已經快不存在的形象的。門一掩上,容若就冷笑着說:“虧得你還是當朝寵臣,宰相獨子,輸了幾圈,就變成這副樣子,一點賭品也沒有。”“誰知道你有沒有出千使詐。”納蘭玉嘴裡罵着,手上卻沾了桌上的茶水,迅速在桌面上劃字。“董追你至我處,已尋到性德所在,性德萬事安然,已控制雪衣人處狀況,進退從容,無需擔心,傳語叮咛你,且安心待援,不可惹事招禍。”容若看得眉花眼笑,終于明白納蘭玉帶傷入宮,為的就是第一時間通知自己性德的消息,讓自己不用再擔心。他一陣高興,猛得抓住納蘭玉的雙手,無限深情地道:“納蘭玉……”納蘭玉猛打寒戰,當機立斷,一手把茶水掀翻,對着容若當頭淋下,幫他清醒冷靜一下。乘着容若驚愕松手之際,納蘭玉往後一縮,滿臉厭惡:“我對男風沒興趣。”容若先是氣呼呼手忙腳亂擦頭發、解衣服,聽了這話,愣了一愣,然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容若笑得筋疲力盡,跌坐于地,忽然輕聲道:“納蘭玉。”半倚在錦榻上的納蘭玉淡淡應一聲,神色平靜。容若擡眸:“我知道不該問,你也可以不用答我,但是,我真的想知道,為什麼秦王一定要把公主嫁給我?”納蘭玉沉默了一會兒,方道:“當初我是一時任性才混進出使隊伍中的,後來所有的使臣都被殺,我身為秦人,就負有使臣之責,向太後提出親事。但那個時候,我依然以為,皇上隻是做出秦國支持你的姿态,以引發楚國政局動蕩,根本不會把公主嫁給你。”納蘭玉眼中終于浮起淡淡黯然之色,若早知後來會發生的事,同安樂一起在這深深宮禁中長大的他,還會不會對楚國的皇太後,提出聯姻之議呢?秦王的政略、青梅竹馬的情誼,哪一處可以守,哪一處可以辜負,是負國,還是負友,這或許是他一生都逃不脫的矛盾吧!他不知不覺微微一笑,冠玉般的面容,笑容凄涼若瑟瑟秋風:“後來楚國發生了那麼多事,再離間你與蕭逸,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再加上你又曾親自去和皇太後說明不願娶和親之公主,所以,我以為,整件事情已經結束了。”“但是,還沒有。”容若微微挑眉。“可惜還沒有。”納蘭玉輕輕歎息:“回國之後,父親因為我惹的事端倍受壓力,把我關在家裡禁足了很久,等我再能自由走動時,一切已成定局。蕭逸為什麼會答應倒不難猜,平白無故,得一個秦國嬌貴的公主,和時可為人質,戰時可以祭旗,兩全其美,但我至今不知,為什麼皇上一定要把唯一的嫡親妹妹,嫁到楚國去?”納蘭玉臉上露出淡淡的悲涼,甚至一絲自我厭惡的表情:“我沒有問過皇上,這是為什麼?”“你也沒有阻止?”楚韻如的聲音輕輕響起,語氣還算平靜,眼神卻還是微帶着責難。納蘭玉苦笑。容若沒有說話,秦王若下定決心,納蘭玉又何能阻止。納蘭玉看似受盡寵愛,實際身分無比尴尬,又在剛剛背負叛國罪名,回國不久的情況下,事關國策,就是多說一句,也是無盡的後患,無數的嫌疑。誰能苛責于他,誰忍苛責于他。但是,想起那個立于高樓衆人面前,卻又孤寂一人的女子,輕輕掀開面紗,平靜地說一聲:“我願意為妾。”他的心都不免一陣悲涼。“我從六歲入宮做伴讀,那時秦國未習他國禮法,尚從舊俗,皇子皇女們是一起讀書的。宗室的孩子隻有公主與我年紀相當,我們在一起逃課、胡鬧、闖禍、賴窗課,而皇上……”納蘭玉輕聲道:“極盡全力地包庇我們,替我們隐瞞,幫我們善後,在太傅拿了闆子要教訓人時,不惜動用皇權來維護我們,氣得太皇太後從别國請來的名儒重臣們,吹胡子瞪眼,氣得太皇太後罰他跪了不知多少次。”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漸至微不可聞,那些無憂無慮的兒時歲月,早已随着這大雪寒潮,湮沒于冰冷的人世間、夜風中了。“其實,當年秦何傷曾經有意讓他的兒子和公主定親聯姻。當時,隻要秦何傷開口,皇家根本沒有力量拒絕他的提議。聽說秦何傷有這種打算之後,皇上把一個人躲着哭的安樂抱在懷裡,當着我的面說,安樂,安樂,皇兄一定會保護你的。”納蘭玉悲傷地笑一笑,神色黯然。“然後,皇上在大冷的天,偷偷洗了一個冷水澡,病了足足一個月,躺在床上,神智不清,根本不能接見大臣,更無法聽取任何進言。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守在榻前哭天喚地,整日抹淚,除了皇帝的健康,再沒第二件事聽得進耳。秦何傷找不到開口的時間,找不到開口的對象,事情就這樣拖了下來,後來外地發生雁人作亂抗秦事件,秦何傷帶着一股火氣前往征讨,大加屠戮,緻使百裡之地,竟再無半個活人。這樣的殺戮被冠以大勝的榮耀,班師回朝,皇上親自郊迎,連日舉行大宴,然後在他最志得意滿時,召他入宮,行險一擊,扭轉乾坤。”納蘭玉淡然地叙述着往事,那麼多的生死險難,那麼多的悲歡與共,到現在,也隻是這幾句平淡到極點的話語了。“後來的幾年,我們也曾經非常快樂過。安樂是皇上唯一嫡親的骨肉手足,疼她愛她,寵到骨頭裡去。多少勳貴子弟有心求配,皇上不是嫌這個文采不夠,就是嫌那個武藝不佳,好不容易來了幾個文武雙全的,皇上又嫌這個頭大身子小,那個頭小身子大。太皇太後笑說,咱們的皇帝,想找個天上的神仙,來匹配他的妹子。皇上卻拿了把金刀,贈給安樂。他曾允諾,婚姻之事,由安樂自決,做哥哥的,必将天下英才,召于面前,讓他的妹妹親眼相看,以金刀贈予意中之人,立刻封為金刀驸馬。”說到這時,納蘭玉擡眼看了容若一眼,容若老臉一紅,報以一聲幹咳。納蘭玉不再複述往事,隻是淡淡道:“秦楚婚事定下來後,公主屢次在太皇太後和皇上面前出言反對,甚至有過許多激烈的言詞,如今秦國上下,也隻有她敢在皇上和太皇太後面前,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我也……”他苦澀地笑笑:“我也曾對公主解說你并不是如傳說中那樣十惡不赦的人物,但公主并沒有理會。”容若搖頭,輕輕歎息:“她的反抗,不是因為楚國的蕭若不堪為夫,而是因為,那個會為了保護她,甯可自己纏綿病榻的兄長,那個為了包庇她,情願觸怒祖母受罰的兄長,那個笑着說要将天下英才任她挑選的兄長,将她做為棋子,任意撥弄。她傷心的,不是未來的兒女私情,而是,已經淡薄無痕的手足至情。”他神色黯然說這番話,楚韻如聽得一陣心酸:“這宮中,竟無人為她說一句話嗎?”“皇上的決定,朝臣們隻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一般是不會反對的。太皇太後雖寵愛安樂,卻更愛秦國,而皇太後,并非皇上和安樂的親生母親,隻是嫡母,自然遠着一層,彼此隻保持客氣罷了,又哪裡會過問太多。”不知是不是身上的棒瘡又痛楚起來,納蘭玉的臉色漸漸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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