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決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他跟着薛嘉禾一道不自在起來,清清喉嚨上前兩步将紙盒放在桌上,“給你的。”薛嘉禾好奇地回頭瞧了眼,心中并不覺得有什麼能比剛才的知了更有趣的,但既然容決親自登門送禮,她還是很給面子地掉頭去桌邊親自打開了。掀開盒蓋見到裡面插着的一排十二個生肖小面人,薛嘉禾愣了愣便失笑起來。容決正盯着她的神情,立刻皺眉,“怎麼?”薛嘉禾搖搖頭,小心地拈出其中一支小面人,笑道,“有勞攝政王殿下還記得我喜歡面人兒了。”隻是誰送禮是連着送一樣東西的?投其所好,也不是這麼個投其所好的法子啊。不過也好,這等不值錢的東西,她收了也就收了。就是容決這一根筋的想法叫薛嘉禾掩不住嘴角笑意,想起了她還沒回汴京城時那些前赴後繼獻殷勤、卻又十分笨拙的毛頭小子了。見薛嘉禾沒有要拒收的意思,容決心中放松幾分,他坐到薛嘉禾對面看她的動作,強行解釋道,“還是上次那個老人家,我正好再次路過又見到他,便将他攤子上所有的面人都買了,讓他早些回家休息。”他說了一長串早在進西棠院之前想好的說辭,心中這會兒莫名其妙想的卻是:原來薛嘉禾真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銀河倒映在鄉間溪澗一般,比捏碎了的星屑還閃。薛嘉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挨個擺弄那些色彩鮮豔、活靈活現的小動物們,“天氣炎熱,面人在外曬得太久也容易化。”容決垂眼瞧着她的眼睫和淺色唇瓣,心中微微一動,想到上次他借氣鬼使神差親了薛嘉禾的那一日。她的嘴唇軟得好似從來沒被人采撷過似的……“不過回禮,攝政王殿下已經送過我一份了,這次又是為何?”薛嘉禾看夠了面人,便擡頭問容決道。陳禮出現之後,薛嘉禾可就再沒往容決那兒送過任何小玩意了,容決何必今日上趕着買面人給她做禮物?攝政王這等大忙人,難道沒事在朱雀步道上閑逛?——需知,朱雀步道既是步道,容決這等愛騎馬的人可是隻能将馬留在外頭走進去又走出來的。薛嘉禾不問還好,一問,容決頓時又想起了在陳家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答應了陳夫人不将她仍活着的事情透露出去,尤其是對着薛嘉禾時要保密,自然不能說出口;可迎着薛嘉禾清亮的眼瞳,容決又難言罪惡自責,下意識地撇開目光道,“見到就買了,不為了什麼。”薛嘉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将盒子合上,臉上又重新挂起了淡淡的笑,“攝政王殿下有心了。”她頓了頓,又禮貌地道,“隻是攝政王殿下政務纏身,想必每日極為繁忙,這等小事以後便不必挂在心上,浪費你的時間了。”容決聽到後半句,眉梢就壓了下來。可對着薛嘉禾面帶笑意十足疏離的模樣,心中有些歉疚的容決也說不出狠話來,碰了一鼻子灰便黑着臉起身走了。綠盈小聲在後頭問道,“殿下不喜歡嗎?”還走出沒多遠的容決豎起耳朵,下意識放慢了步子。薛嘉禾擺弄着精緻的小面人,懶懶道,“喜歡啊。”若不是容決送的,她是确實很喜歡的。容決側臉往後用餘光一掃,已經看不清珠簾後倩影了,他不悅地啧了一聲,幾步離開了西棠院。——怎麼就這麼難讨好?容決是這麼想的,可等他進了書房站在沙盤前預備推演軍隊糧草辎重行軍移動的路線時,腦海裡卻一點計劃數字日期都跳不出來,想來想去竟都是薛嘉禾看着一盒子面人忍俊不禁時的神情。容決從頭往後捋了一次,這還真是薛嘉禾蕭禦醫例常到訪,在綠盈緊張忐忑的注視中給不明就裡的薛嘉禾把了脈,眉頭緊皺細心辨别了半晌後,他松了手慢吞吞道,“殿下仍需多進補。”薛嘉禾頗有些愁眉苦臉,“雞腿呢?”“殿下的雞腿吃得還少嗎?”蕭禦醫語重心長,“殿下,這您愛吃的,您不愛吃的,多少都要用一些,藥補哪有食補來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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