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望着她失望的樣子,昨夜“母女相見”那種生離死别的場景不住在心底閃現,虞氏大叫“娘親”拼命向着她掙紮……阿弦鬼使神差道:“并不是幻覺,是真的。”虞氏一愣,慢慢地撤下雙手:“你說什麼?”阿弦看着她滿是淚水的雙眸——道:“她還在,她一直都在看護着你。”虞氏深吸一口氣,無法置信:“你是說……昨夜……是真的?”阿弦點頭。虞氏道:“你是在安慰我麼?”阿弦搖頭。虞氏雙眼已經通紅,她喃喃道:“娘……”忽然叫道:“她在哪?她在哪?”她徒勞無功地轉身四顧,目光遊移,毫無目的地張望。阿弦道:“她……她進不來,所以我才替她來看一看。”虞氏從小兒沒了母親,但是她的“母親”,就算身為鬼靈,也深深地愛護着她。也許,正是因為這點觸動了阿弦,讓她忍不住想要告訴虞氏一些真相,至少……知道她不計所有要維護的人也正在默默地愛護着她。就好像當初被關押在密室的鬼嫁女,當時還是嬰孩兒的虞氏是她唯一的牽念跟光,現在,冥冥中鬼嫁女的保護,希望也能成為虞氏的一縷慰藉跟光。虞氏愣愣地看着阿弦,臉上的表情,想哭又想笑。阿弦正要安慰她兩句,忽然一怔,轉頭看向門外。她試着走到門口靜聽,回頭看向虞氏,然後又看向賀蘭敏之。是夜,爆竹聲四起,周國公府門前的這條街卻十分甯靜,因無人敢在周國公左近鬧擾。虞氏走出大門,遲疑地回頭看一眼身後的阿弦。阿弦卻看着國公府門口正前方的一道淡色紅影。虞氏遲疑地走下台階,因什麼也看不到,也無人提醒,便又急又迷茫地左右徘徊。門口台階之上,賀蘭敏之站在阿弦身後:“小十八,你真的能看見那東西?”阿弦不答。敏之道:“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裡?”虞氏跟敏之一樣什麼也看不到,帶着哭腔叫道:“娘?你在嗎?你在哪?”身後阿弦道:“她就在你身前。”敏之懷疑地看向阿弦,本想嘲笑,可當看見她凝視的目光之時,卻又無法出口。那邊兒虞氏卻伸出手去,在阿弦的眼前,虞氏的手掠過鬼嫁女淡紅色的身影,就好像有一陣風掀起了她一直都垂着的紅蓋頭,露出底下一張十分娟秀美好的臉。阿弦曾見過密室中的這女子,但那時候她的容貌已經憔悴,并不像是現在這般,美好的令人不忍心去破壞,但……鬼嫁女望着面前的虞氏,極美的眸子裡流露出昨夜一樣溫柔的眼神:“能在最後再看見你,我的心願已了了,也該離開了。”虞氏無知無聞,仍在徒勞地找尋。鬼嫁女滿含愛意地望着女孩子,道:“你或許永遠也不知道,母親的心裡是何等的愛你。”阿弦本靜靜看着這一幕,聽了這句,忽然像是有人在自己的鼻子上打了一拳。酸澀直沖上雙眼。然後阿弦垂手,輕輕地拍了拍玄影的脖子:“玄影,你别動。”玄影自始至終都默默地跟在她身旁,聽了這聲指令,卻忍不住有些躁動地揚首,想叫又未曾叫出聲來。敏之眼睜睜地看着阿弦走下台階,她走到虞氏身旁。阿弦看向虞氏,然後又轉頭望着面前的鬼嫁女,忽然她道:“你過來吧。”虞氏不解,隻回頭看阿弦。鬼嫁女卻一怔:“十八子……”阿弦道:“她看不見你,也聽不見你。如果是你最後的心願,那麼……”鬼嫁女看着阿弦,眸子裡朦朦胧胧仿佛升起了霧,然後她盈盈下拜:“多謝。”淡色的紅影舞動,就如同繞着花樹下的風,那股異樣的氣息讓敏之也感受到了,他心中震動,也下了兩級台階。與此同時,阿弦身子搖晃,眼睛閉了閉。虞氏不知如何,舉手将她扶住:“你怎麼了,我娘親到底……”話未問出,就見面前阿弦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早已經不似是方才少年靈動的眼神。——柔和而甯靜,好似月光般慈和的目色。虞氏驚得睜大雙眼,喉嚨裡那聲稱呼還未叫出,面前的“人”已溫聲喚道:“我的孩子……”她張開雙臂,将虞氏輕輕地抱入懷中。就在被抱住這瞬間,虞氏的心底忽然浮現在她極幼小甚至沒有記憶的襁褓中,便是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抱在溫暖柔軟的懷中,那人哼唱着催眠曲,無限滿足無限疼愛。“娘……娘親……”虞氏喃喃地喚了聲,淚從睜大的雙眸中滾落,打在阿弦的胸口。短暫而又似永久的一抱之下,阿弦的身子一震,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抽離。就在此刻,隔街一道煙花直沖上空。在璀璨明亮的煙花火中,敏之擡頭,瞧見一道淡紅色的影子綿綿消失于空際,猶如煙花綻放,終成灰燼。虞氏察覺阿弦的身體下滑。她拼命用力将阿弦抱住。阿弦扶着她,擡頭刹那,同樣看見煙消雲散的鬼嫁女……拼了最後一絲力氣,她得到了一個隔世的擁抱,就算灰飛湮滅……亦在所不惜。忍着身體上的不适,阿弦攏了攏嘴角,啞聲道:“她想讓你知道,當初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裡,你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同時在她死後,你也是她不願離開的唯一不舍。現在……她最後的心願是你……”——好好活下去。虞氏眼中淚落如雨,含笑點頭。阿弦知道自己今晚所做十分冒險,幾乎正跟孫思邈叮囑的背道而馳了。若給崔晔聽說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但是她又覺着這樣做是值得的。就好像……冥冥中完成了一個極隐秘的小小心願。是夜,子時已過,外頭的熱鬧喧嘩聲也漸漸消散。國公府中。阿弦勉強将可說的皆說了一遍:“賀蘭公子,我可否先回家去?”方才被鬼嫁女附體,雖然隻是短暫一瞬,仍讓她精神倦怠,昏昏欲睡,方才答着敏之問話,幾乎都瞌睡起來。敏之道:“何必舍近求遠,我這府内房屋數百間,随便你挑,莫非還不夠你安枕的?”阿弦道:“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敏之道:“你是嫌棄我這裡不跟着你的姓麼?你姓……朱,不如把這裡改叫朱國公府,你是不是就愛住了?”阿弦無言以對,“周國公”的爵乃是當今天後親自所賜,他卻用來開這般大逆不道的玩笑,的确非常人也。忽然敏之又道:“但是你為何又叫‘十八子’,據我看來,‘十八’合起來為‘木’,十八子豈非就是個‘李’,你到底是姓朱,還是李?”阿弦凜然:“是當初算命先生說我命薄福淺,所以要借一個字來擋災,興許便是此意。”敏之笑道:“這算命先生倒也是偷懶,明知道李是咱們天子之姓,卻用這個來搪塞。”阿弦本着急回家去,敏之卻毫無放人之意,叫雲绫來領阿弦自去安歇。若是尋常日子,阿弦自可以再找法子推辭,但今日實在倦累非常,又見時候不早,當即從他之命。次日一早,玄影叫醒阿弦,才起身整理妥當,幾個侍女送了早飯來。阿弦也不客氣,撿着喜歡的吃了好些,同時也把玄影喂飽。吃好了後,侍女便領着她往前,一路道:“國公似要出府,已經命人備好車馬了。”果然賀蘭敏之是要出府,也已經換了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的錦袍,金冠玉帶,更跟那華麗的綠孔雀相似了。見阿弦出來,敏之道:“怎麼這麼晚?”頭也不回邁步往外。阿弦隻得跟上,随着他門口登車,阿弦道:“賀蘭公子,這是要去哪裡?”敏之道:“閑着無事,出去逛逛。”雖然他一副輕描淡寫之态,但阿弦卻瞧出他藏有心事。既然敏之不提,阿弦便也不再說破,隻跟玄影擠在一起,邊打量外頭光景。車過朱雀大道,玄影忽地叫了起來,阿弦随口道:“你看見什麼了?”跟着往外探頭。眼前人來車往,川流不息,撲朔迷離。玄影向着右手側路上又叫,有些急切。阿弦順着看去,隐隐看到一些有些眼熟的背影:“那個……”她略一遲疑,卻竟想不通這有些熟悉的人影是誰。這一錯神兒間,馬車早已經遠遠地馳開,不知行到了哪裡,外頭傳來孩童的歡叫聲。稚嫩的童音随風入耳,阿弦猛然記起:“袁大人……袁大人!是他!”驚喜交加,不敢相信。阿弦正要出車廂,敏之擡腳:“幹什麼去?”阿弦道:“我有一位故友可能回京了,且許我先去找他。”“做完了今兒這件事,你愛去找什麼故友都使得,現在地方快到了,不必想逃。”阿弦道:“公子!我不是逃走。”賀蘭敏之思忖道:“你方才說什麼袁大人,總不會是那個原先在豳州當刺史後來又代領了豳州軍之軍權的袁恕己吧?”阿弦道:“你也聽說過袁大人?”敏之失笑:“如雷貫耳,雖然還未照面兒,但覺着很适合我的脾胃。聽說他最近獲罪上京,還不知福禍如何呢,自求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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