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開始比較難熬,這幫号稱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的苦命孩兒們開始撐不住了,整個教室都飄着濃郁的咖啡味,有一邊掐自己一邊苦苦支撐的,有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的,有兔斯基似的晃悠幾圈後光榮陣亡的,還有睜着熊貓眼雙目無神麻木地盯着老師的。于是奮筆疾書者此時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這樣全民昏昏欲睡的氣氛實在富有煽動力,要是正趕上外語課連上,安捷也會入鄉随俗地趴在桌子上眯一會,雖說睡是睡不着,卻總能讓他最大程度地放松下來。這種日子恍恍惚惚一過就是一整個月,讓他覺得恍如隔世的同時,隻能在夢裡回想起自己那些盲目的冒險經曆,以及……炮火紛飛的年輕時代。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就過去了,世道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再一次糾正當初走過的岔路,坐在這些正常的孩子們當中,平靜、平淡地度日。這種稱得上舒适的生活,讓他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迷茫,關于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孩子們坐在教室裡,筆尖和試卷摩擦時沙沙作響,書寫的是自己青春的路,他們有未來,有理想,有太多的新鮮想要嘗試。可是安捷卻沒有自己的目标。他想考上莫匆的大學,然後默默地在這三個孩子周圍守護他們幾年,最好等到十年後,莫匆年至而立,真正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了,他再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算是無愧于故人。離開去哪裡呢?他沒想好,或者……繼續流浪吧。心灰意冷的人,隙中駒,何以慰平生。眨眼到了深秋,暑氣沒來得及消退,天氣便好像一夜間肅殺下來,層林盡染的風景是沒得看了,大片大片的葉子彈指衰落,死在自己最繁盛的時節裡,安捷在又一次成功地擺脫了莫瑾的圍追堵截後,有些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這是個禮拜五,他忽然想,作為一個優等生,現在應該做的是立刻抱着參考書回家制定周末複習計劃,然後點燈熬油地無差别k書到半夜三更。安捷把書包甩在肩膀上,回想起這段時間的日子,怎麼想怎麼覺得荒謬,古人說心為形役,所以惆怅而獨悲,惆怅倒是沒怎麼感覺,隻是覺得啼笑皆非。他在路邊猶豫了一下,繼而自嘲似的搖搖頭歪着嘴一樂:“去他娘的中學生行為規範。”舉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夜幕很快降臨在了這個城市上空,入了深秋,一天短似一天,黑得越來越早,燈火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有的人撕下了道貌岸然的皮,魑魅魍魉傾巢而出。酒吧裡嘈雜得很,一般的來說,安捷覺得自己不屬于很小資很有情調的那種。什麼放着輕音樂、門口戳塊牌子明說“酒吧不是ktv”、衣冠不整者與狗不得入内的地方他是見了就退散的。他喜歡那種放着震耳欲聾音樂,充滿了形形色色的堕落尋歡客,幽暗而滿是煙味的地方,或者說,習慣于這種藏污納垢的環境。親近。點一杯不大烈的酒,安捷坐在個不引人注意的小旮旯裡,書包放在一邊,丁點的燈光也打不到他身上,黑暗完全吞噬了他的臉,隻有一雙眼睛微微地映出些光芒,那眼神看不出什麼思想感情來,隻是仔細觀察的話,能隐隐地發現他在漫無目的地盯着人群發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讓人不那麼願意靠近他。人身上是存在氣場的,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個。忽然,門口進來一個子高高的年輕人,和紅紅綠綠的男女們比起來,這人極低調,半舊的襯衫和發白的牛仔褲,低着頭,稍微有些長的頭發擋住大半的五官,他走路很輕,在人群中穿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安捷渙散的目光卻在瞥見這個人的時候猛地一凝,眯起眼睛盯住那個人的方向——莫匆,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他的夜視力極好,不會看錯。鄰裡鄰居地住了一個多月,他知道莫匆有時候晚上會出門……咳,因為火雞妹妹莫瑾經常以他哥不在為借口拉着小瑜來蹭飯。他倒是沒往心裡去,年輕人麼,又沒有高考的壓力,總歸會有些自己的安排,可是……安捷皺皺眉,這地方畢竟不那麼幹淨。莫匆的目光微微一掃,便目不斜視地往裡走,看來是有什麼人約了他,安捷輕輕地把酒杯放下,換了個方便的角度盯着年輕的鄰居。果然,裡面有個男人站起來迎他,是個中年人,不紮眼,表情木讷長相普通,可是他站起身來迎着莫匆的一瞬間,安捷瞥見了他的眼神,手指開始不自覺地開始在酒杯上畫起圈來,那人的眼神很冷,不是冷漠,也不是冷淡,是被他的目光掃到的人感覺很冷,就像是某種劇毒的爬行動物。但是看他對待莫匆的态度,好像非常的謹慎,舉手投足間甚至有些不易察覺的讨好,莫匆像是說了什麼,中年人立刻點頭笑了,一邊伸手請他坐下一邊想要招手叫酒單,莫匆擺擺手止住了他,手勢甚至做得有些無禮。入座前,好像感覺到了被窺測似的,莫匆猛地轉過頭來往安捷坐的地方瞟了一眼,安捷看清了他的臉——印象中這年輕人臉上總是帶着讓人心裡暖洋洋的笑容,典型的熱心腸小夥子,而這個人……要不是安捷相信自己的眼力,他幾乎不敢認。陰郁、眼神刻薄……甚至有那麼一絲狠毒隐藏在那繃得緊緊的尖削的下巴和嘴唇裡。莫匆沒能找到那道讓自己不舒服的視線的主人,微微皺皺眉,目光往四下掃了一圈,這才謹慎地坐下,他坐下來的地方和安捷習慣挑的位子很像,也是将大半個身體隐藏在光照不到的角落裡,讓遠遠近近的窺視者無從尋覓。安捷知道自己不能再改變角度了,這年輕人敏銳得驚人,唯有靜靜地等在原處。中年人說話的時候比較多,嘴唇一直在動,看起來語速像是很快。他說話的時候手指神經質地搓着褲子,臉上讨好的神色越來越明顯。大概二十分鐘以後,中年人面露喜色,蹂躏自己褲子的動作好像不那麼明顯了,又過了一會兒,安捷注意到他明顯地松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手絹,抹掉額前的汗,之後站起來,熱絡地向莫匆伸出手去。沒見躲在黑暗裡的莫匆有什麼動作,似乎是拒絕了他的示好,中年人的臉色僵了一下,立刻恢複如常,笑着說了什麼,然後點點頭,離開了。這中年人轉過身的刹那,臉上又恢複了那種陰冷木讷的表情,剛剛的生動,竟然像是沒有出現過一樣。安捷心不在焉地拿起自己的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黑衣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莫匆站起來,又掃描了一次周圍的環境和人,這才以來的時候那種低調的方式走了。安捷沒猶豫,抓起一邊的外衣和書包,跟了出去。莫匆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個小胡同,一開始還能看見幾對野鴛鴦和一些喜歡在黑暗中進行某些交易的人,漸漸的人越來越少,喧嚣也越來越遠,連路燈都越來越消極怠工了。他一隻手插在褲兜裡,走得并不快,姿勢随意放松,卻好像在随時注意周圍的動靜。穿了不知道幾條這樣人煙稀少的小路,莫匆走進了一個更逼仄的地方,這裡隻有一盞路燈還是亮的,燈罩被打碎了,就剩下一個光秃秃的燈泡,偶爾會閃那麼一下。一個穿着深色風衣的人站在燈下。莫匆走過去,對那個人點點頭:“四哥。”那人擡起頭,大概三十來歲,長得斯斯文文的,臉上甚至架了一副無框的眼鏡,笑眯眯地看着莫匆:“怎麼,見着那隻老耗子了?”莫匆從口袋裡摸出根煙,叼在嘴裡,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四哥”很自然地掏出火機給他點上:“怎麼說?”莫匆深深地吸了一口:“妥了。”“四哥”神色沒什麼變化,隻是點點頭:“老耗子現在别無選擇,曹兵也是把人逼到絕地了,我就說曹兵這東西成不了大氣候,就為了那點錢——哦,對了東西你拿到沒?”莫匆帶着點戲谑看着他:“四哥,你糊塗了?老耗子把東西給我,他還要不要命了?”“四哥”皺皺眉:“也是,老耗子這孫子,不過最好還是想辦法盡早拿到……”“你拿它幹嘛用?”莫匆靠在電線杆子上,吐了口煙出來,他吸得很深,吐出來的煙極細,“真想讓曹兵死也不一定用得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但是……你說他要是知道老耗子和那玩意現在在我們手上,會怎麼辦?”“四哥”沉吟了一下:“你不要托大,曹兵是個狠角色,外加白眼狼,親兄弟他都能賣,這種人信不過……”“誰說他信得過了,不過我聽說曹兵最近……”莫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乎迷上了地皮生意?”“嗯?”“四哥”愣了一下,“你說他在東郊買的那塊地皮?怎麼了?”“不怎麼,”莫匆陰森地笑了笑,“那位翟老炮低調了好多年了,一直默不作聲地給生意洗白,可是不代表獅子的地盤,是野狗能伸爪的。”“東郊?”“四哥”第一個反應就是否定,“不能。翟海東的人早就不在那邊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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