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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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晟時，沈陸嘉面無表情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打電話讓岑彥把他跟前所有的年終财報全部拿過來。岑彥嘴上答應，眼睛卻盯着那個足有十幾個g的壓縮包，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他還是老實地将壓縮包拷進移動硬盤，拿給了沈陸嘉。揮手示意岑彥可以離開後，沈陸嘉放任自己沉浸在數字和表單的汪洋裡，市盈率、淨資産收益率、毛利率、環比數據……隻有在這些冷冰冰的數字裡，他才可以獲得甯靜。就這樣一直看到眼睛酸澀不已，沈陸嘉才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傳來，沈陸嘉低沉地說了一聲&ldo;請進。&rdo;&ldo;沈總，要不要幫您訂盒飯？&rdo;岑彥小意地問道。瞥一眼電腦桌面右下角的時間，居然已經快七點了。&ldo;不用了，讓大家都回去吧，今晚算加班。你也回去。&rdo;岑彥點頭應道：&ldo;那沈總您也别太晚。&rdo;心底卻在思忖沈總怕是情路不暢，要知道前一段時日，哪天晚上他不是準時準點拎着車鑰匙興高采烈地去會佳人，今晚卻面沉如鐵地窩在辦公室裡懸梁刺股。不過片刻之後他又忍不住慨歎沈總不愧是沈總，這凡夫俗子感情受挫，不談自暴自棄，起碼也得來個借酒消愁，看看咱沈總，完全是把悲傷轉化為了生産力嘛。等到岑彥離開後，沈陸嘉拉開抽屜，摸出香煙和打火機，默不作聲地點了一支煙。現在他不清楚該怎麼面對伍媚，他無意去質問去刺探那些過去，他可以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願意去等她主動告訴他的那一天，可是他更怕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在心底梗着的那點郁懑已經變成沖破牢籠的獸，毀掉所有的一切。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是她的電話。遲疑了片刻，沈陸嘉才選擇接通。&ldo;沈陸嘉‐‐&rdo;她總是喜歡連名帶姓地喚他，也隻有她有這個本事，可以把&ldo;沈陸嘉&rdo;三個字喊出一種迂回曲折的味道，沈陸嘉覺得胸膛震動，低低地應了一聲&ldo;唔&rdo;。&ldo;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我餓了。&rdo;&ldo;家&rdo;這個字眼又一次讓沈陸嘉的心髒重重一顫，喉結上下一滾吐出一口濁氣，算了罷，太喜歡，又被自己得到，哪裡還能顧得上真假。&ldo;嗯，我馬上就回家。&rdo;&ldo;那你路上注意安全。&rdo;&ldo;好。&rdo;回到伍媚的住處，沈陸嘉剛要拿拿鑰匙開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露出她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白嫩的臉孔，烏沉沉的瞳仁裡放射出的欣喜的光。沈陸嘉想，隻要她肯騙他一生一世，便是假的，他也認了。&ldo;晚上想吃什麼？&rdo;沈陸嘉一面脫西裝，一面問道。&ldo;我想吃意面。&rdo;&ldo;行，那你先去洗澡，我來做。&rdo;說完沈陸嘉解開袖扣，将袖子往小臂折了兩折。伍媚倚在廚房的拉門上看着沈陸嘉，廚房面積原本就小，如今又被他添置了許多鍋碗瓢盆，愈發顯得局促，以至于伍媚覺得似乎到處都有他的聲息、氣味、熱量，她的心也因此産生了一種奇異的滿足。翹了翹唇角，她愉快地折回卧室，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沈陸嘉正在洗青椒，卻聽見身後的浴室裡傳來伍媚的聲音：&ldo;沈陸嘉，幫我把手機接過去。&rdo;擦了擦手，沈陸嘉接過伍媚的手機，随手放在了流理台上，然後将洗幹淨的青椒切成丁。耳畔依稀可以聽見浴室裡嘩嘩的水聲，沈陸嘉開始剝洋蔥，才剝了一小半，放在流理台上伍媚的手機卻震動起來。&ldo;夏商周來電。&rdo;五個字在手機屏幕上不停地跳動着，沈陸嘉定定地盯住這幾個字，手裡剝洋蔥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手機持之以恒地響了很久才安靜下來。沈陸嘉怔怔地收回眼光，繼續剝洋蔥，大概因為心不在焉，他竟然将洋蔥拿離了水面，刺激性的氣味立刻沖上來，眼睛頓時被熏得一陣陣發痛。&ldo;我洗好了，你這裡要不要我幫忙打下手？&rdo;伍媚臉色紅粉绯绯地出了浴室。沈陸嘉卻答非所問：&ldo;剛才夏商周來了一個電話。&rdo;&ldo;好端端的夏行長打給我做什麼？&rdo;伍媚一邊擦頭發，一邊開玩笑：&ldo;該不會是為了年終換審投标的事情要我吹枕頭風吧？&rdo;沈陸嘉眼睛裡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剝開的的洋蔥一層層浮在水面上，像一瓣瓣的心。他轉過臉去，看住她還浸潤着霧氣的一雙眸子，有些苦澀地一笑：&ldo;是不是認識晚了你，便不可以再有我的位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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