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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頁(第1頁)

他選擇了他的選擇,放棄了所謂最愛的甯微瀾。沒辦法,這就是愛,稀有卻又廉價着,一個穿着華麗長裙的婊子,燈光矚目下驕傲矜持,背過身搔首弄姿。黑色奧迪車低調再低調,如同餘家人如今姿态,低下頭,弓起背,希望就此隐匿在人群中。法院門口又一次成了熱鬧市集,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句比一句高聲,恨不能沖到她耳邊來扯着嗓子大聲喊,&ldo;甯微瀾,你知不知道你的母親是殺人犯,你知不知道你母親建一棟樓要從我們手裡搶走多少血汗錢?&rdo;&ldo;有錢人又怎麼樣?擺什麼臭架子不說話,最後還不是一樣被送進監獄!&rdo;短短兩分鐘艱難路程,從訪談追問變成批鬥大會,這個時候,仿佛誰都能往甯微瀾身上踩一腳,踩得越狠,掌聲越熱烈。哼,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高樓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錢不見得命長富貴一生。瞬時間也覺得平衡,主管那張萬年不變的寡婦臉也變得和善許多。誰沒有苦難日子要熬?最起碼沒有得癌症進牢房,還有一份工,足夠吃一頓ròu。吳助理陪着她一路披荊斬棘終于踏進法院大門,見她自始至終一語不發,便輕拍她肩膀,安慰說:&ldo;記者就是這樣,專職毒舌刁難人,他們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為的就是激怒你,有了效果,可以上明天頭版頭條。&rdo;甯微瀾擡頭笑笑說:&ldo;剛才隻顧着想今天開庭會怎樣,實在沒空閑去跟記者吵嘴。&rdo;&ldo;那就好,師父在二樓休息室裡等你。&rdo;聽見了嗎,那聲音從空曠的大廳遠遠襲來,宣告甯微瀾後半生所要面對的人情冷暖,世态炎涼,請堅持住,我的孩子,别為一個冷眼而哭泣,因為上帝愛世人,更愛你。回答是無聲,她瘦削的背影已遠去,去到邱振宇身邊,握緊他溫暖而幹燥的手,按住他不能自已的顫抖,聽聞他低聲說:&ldo;其實……我一點把握也沒有。&rdo;也許不為說給甯微瀾聽,也許他隻是想在這一刻,說給自己聽。還能做什麼,剩下的隻有交由命運。八月盛夏,十一日清晨八點三十分,本市中級人民法院第九法庭開庭審理本市人民檢察院指控餘敏柔綁架罪一案。檢方辯方各人員悉數到場,書記員第一千零一次宣讀法庭紀律,有人沉沒焦慮,有人蓄勢待發,甯微瀾與霍展年各持一方,隔海對望,誰又能從對方眼中挖出真相。&ldo;咚&rdo;一聲法槌落下,審判長的法袍簇新鮮亮,秉持着一貫的内斂肅穆,沉聲宣布,&ldo;本庭依照規定,對&lso;本市人民檢察院指控餘敏柔綁架罪&rso;開庭審理,現核對被告人身份。&rdo;餘敏柔面色蒼白,卻依舊挺直了背,坐在被告席内,未失風度。在檢方高亢激昂的宣讀聲中與女兒的目光阒然相接,仍能夠有力氣回報她溫柔笑意。她已不再擔心自己,生或死,勝或敗,她這一生風光無限,痛快淋漓,不再有值得後悔的事。第一日開庭,連等候的記者都是悻悻然撤退,無功而返,更何況當事人,漫長的等待是一把鈍刀,一點點緩緩地隔開心頭ròu,痛苦不堪忍受。然而有生之年總會遇到這樣的時刻,與他在透着些微光亮的狹長走道中擦肩而過,他說:&ldo;阿甯,近來過得好嗎?眼睛又腫起來,是不是昨晚擔心得抱着枕頭哭?&rdo;不是嘲諷也不是輕蔑,他關懷備至一如既往。她說:&ldo;我很好,每一天當做末日來過,才察覺生命珍貴,應當好好享受,把握當下。&rdo;霍展年仿佛被她略帶挑釁的話語逗樂,牽了牽嘴角,無聲輕笑,&ldo;看來阿甯近來收獲頗豐,就快變成大哲人,一開口就談人生哲學,言簡意深。看來人總要經風雨才長大,受過苦難才知珍惜。幹爹的決定并沒有錯,你說是嗎,阿甯?&rdo;她挑眉,低聲答:&ldo;幹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現在自由自在的人生。&rdo;&ldo;真可憐。&rdo;霍展年說,&ldo;無知到理直氣壯,不過沒關系,二十幾歲總要經曆這一段,叛逆發狂,自以為是,做長輩的雖然生氣卻也不能真把你趕出家門,馬上你就要哭哭啼啼回來認錯,用不了多久,就像你昨天夜裡,為那個不知死活一味要混出頭當大哥的陸滿浪費一枕頭眼淚,而他還仿佛未開化的野人,聽不進任何勸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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