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第206章 父親釋然了（第1頁）

九月十八号，這一天，天空飄着幾朵白雲，有絲絲涼風拂過臉頰。垂柳微動，大人們忙碌地在田間耕作。放豬的吆喝着豬快走，趕牛的鞭打着出群不聽話的笨牛歸隊，小孩子們在河邊草地裡捉蝴蝶……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突然，隊裡大廣播又響起了哀樂。我和弟弟懂了，這是為死人奏的樂曲。緊接着，廣播裡傳出消息了：“我們偉大的革命領袖毛澤東同志與世長辭……”接着，我們又看到了與周總理去世時同樣的場景。我和弟弟懂事地躲進小黑家。

到了十月份，中國曆史到了轉折點。全國上下都在喊着口号：“打倒四人邦！”大隊廣播裡，廣播員激動地說：“四人幫一群害黨害人民的一丘之貉，終于被打倒了，祖國又回到人民的手上……”

村頭巷尾，人們的臉上洋溢着無比喜悅的笑容。相互轉告，大隊還組織一群年輕人扭豐收秧歌，踩高跷姑娘和小夥子們，曾經都是父親的學生。浪不丢兒的，美滋兒滋兒的。好像過年一樣熱鬧。大人和小孩都湧上街頭，說着，唱着，舞着，相互擁抱。這十年來的浩劫，壓的人們喘不過氣來，這回，可算能舒出了一口惡氣，感覺無比的輕松。

傍晚時分，都散了。我回到家裡。見父親蹲在炕沿邊的位置“哇哇”地大哭着，看樣子是哭了很久了。兩隻眼睛通紅，大鼻涕也甩了一地。母親也不攔着，站在父親身邊陪着。摩挲着父親的雙肩，也悄悄落淚。

弟弟歪着頭，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對着父親看。父親“噗嗤”一聲笑了。母親遞給他一條手巾，端來溫水。父親洗臉去了。

父親終于平穩了情緒，抱起弟弟：“以後，誰也不敢叫你們地主崽子了。都過去了，我們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臉色過日子了。以後，你倆要好好學習，你們允許考大學了。再也不會有人限制你們進步了。咱們家可以揚眉吐氣了，可以腰杆子挺直了走路……”

父親說的好多，我和弟弟一知半解。隻有媽媽懂父親，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氣該有多麼暢快。

那天晚上，母親陪父親喝了二兩酒。父親一直念叨：“以後能活成個人樣兒了。”

去掉了“地主”的高帽子，父親去掉了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不在“忍”任何一個大人或者小屁孩的揪鬥壓制。塌下去的肩膀，彎下去的脊梁都可以挺直了。與任何人平起平坐了。也可以接受公平對待了。可不得大醉一場，哭笑自由嗎？

過了那一個注定不平靜的一天，中國曆史迎來了新氣象。隻要有能力，就有舞台。憑能力說話，而不是憑階級成分說話。政策的改變，決定着中國命運。中國經濟堪稱飛躍發展。中國人民也不會再卷入烏煙瘴氣的揪鬥運動中去，無章法，無原則的批鬥、指責、彙報都不複存在了，人們的心痛快了。

中國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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