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兒狠剜書童一眼,道:“我跟你主子說話,你插什麼嘴?”那公子忙賠禮道:“是我唐突了,請小姐恕罪。”然後命書童下水去撈錦盒。錦盒雖還能撈出來,打開後經書卻已被浸得不成樣子了。雯兒又氣又急,對公子道:“今日我真是被你害慘了。”公子不解道:“不過是普通的《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而已,我随後去書肆買十冊奉還小姐如何?”雯兒冷笑道:“你賠得起麼?那是書法名家蔡襄蔡君谟親筆謄寫的!”公子面露難色,道:“看來我真是闖下大禍了,竟毀了如此名家作品。”躊躇半晌,輕聲道:“如小姐不嫌棄,可否讓小生為小姐謄寫一冊此經書?”“你?”雯兒打量他一番,白白眼道:“你寫的能跟蔡君谟的比麼?”書童聞言又不服氣地插嘴道:“我家公子的書法京中有口皆碑。”公子使眼色示意他噤聲,然後對雯兒道:“我的字自然難以跟蔡君谟的相提并論,但我會盡量寫好,寫到小姐滿意為止。”雯兒略想了想,浮出個慧黠的微笑,遂點頭答應。雯兒帶他找到方丈,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向方丈道歉,請他準備筆墨讓那公子謄寫經書。方丈見經書被毀自然痛惜不已,但礙于王安石的面子也不好對雯兒表露不滿,隻得把他們帶到書房,取出文房四寶供公子使用。于是公子從容揮毫開始謄寫。雯兒略看了會兒便沒耐心等待,先帶着玎珰出去進香拜佛去,随後又在寺内外逛了好半天才施施然回來,發現他一直在凝神抄經,表情十分專注。又等了許久他才終于抄寫完,輕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微笑着請雯兒和方丈過來看。方丈一見之下驚訝地贊道:“想不到施主年紀輕輕竟有此功力,書法圓健遒美,筆勢飄逸,遠非常人所能及呀!将來造詣絕不會遜色于蔡君谟。”雯兒細看後也覺此人書法的确出衆,但卻不想就此輕饒他,見他正含笑向方丈謙詞道謝,便“哼”了一聲,道:“人家方丈不過是說幾句客套話,你還當真了。你這些字比街邊測字先生的也好不到哪裡去。”随即握筆在他寫好的稿紙上重重一劃,道:“不行,重寫!”書童怒道:“哪有你這麼不講理的女子!”雯兒一翹首,道:“是我不講理還是你們不講理?你家公子不是說要寫到我滿意為止麼?現在我不滿意他就得重寫!”公子仍好脾氣地颔首道:“小姐說得對,我既答應了小姐就要做到。”便再度坐下,命書童繼續研墨展紙,又提筆重寫。雯兒在一邊悠然坐下,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他寫的字。公子再次寫完後雯兒仍說不好,于是他便又繼續開寫。其間書童勸他進午膳後再寫他也不理,堅持不停地寫下去。最後連玎珰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勸小姐放過他,雯兒瞪她一眼,道:“你少廢話!”玎珰就不敢出聲了。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那公子也抄得精疲力竭,把最後一遍謄寫的經書遞給雯兒後,滿懷歉意地說:“這次寫得仍不夠好,但天色已晚,隻恐讓小姐繼續等下去會耽誤小姐回府,所以請小姐允許我回家謄寫,日後必把寫得最佳的經書親自送到小姐府上。”雯兒含笑不露地看着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他朝她深施一禮,道:“小生姓蔡名卞字元度。”煙花“原來向小姐求親的人就是他呀!”回家路上玎珰驚喜地連連對雯兒說:“公子經常誇蔡公子有才學、脾氣好、又英俊,原來都是真的!小姐回去快答應這門親事吧!”“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好像他是來向你求親似的!”雯兒白了她一眼,然而唇角的笑意卻一直淺淺呈着,忽然覺得心情很好,這是自那日被趙颢拒絕後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剛到家門口一下轎就有家奴直奔過來,急急地對她說:“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宮裡來的公公在府中等侯許多時了,說是皇上要召見小姐。”“召見我?”雯兒一蹙眉,略一思索便猜到了趙顼召見她的原因:朱夕蟬這個傻女,定是不小心把她寫給她的秘密信件讓皇上發現了。朱夕蟬已懷孕數月,如果能生下皇子,對她們來說都是很好的事,如果這皇子再被冊立為太子将來繼承皇位事情就再好不過了,朱夕蟬做了太後,雯兒自然是她首席功臣,權勢榮華還不唾手可得?可是在此之前趙顼已有數位皇子,而且可想而知朱夕蟬的兒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就需要設法做點點文章為讓這孩子從别的皇子中脫穎而出造造勢了。雯兒翻出曆代史書仔細研究關于皇帝降生的内容後發現,照書上記載,幾乎每位皇帝的母親妊娠期間或生産之時寝宮中總會有些祥瑞之兆出現,例如“祥光照室”、“滿屋異香”等等,世人由此斷定在這種情況下生下的孩子必天賦異秉、非聖即賢,有為人君的特質。朱夕蟬生孩子時會不會有這些征兆呢?鬼才知道。不過這對雯兒來說問題不大,即便沒有她也完全有辦法給她設計出這些“祥瑞之兆”出來。她命人出去采購了她需要的東西,然後将使用方法詳細地寫在信中,在朱夕蟬的心腹太監出宮找她之時把信件和物品交給他帶回了宮。結果是皇上召她入宮見駕,自然是東窗事發。這幫笨人,就不知道做這種事要謹慎些麼?雯兒在心裡暗罵,但惱怒之情絲毫沒流露于外,回房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後笑盈盈地對又是疑惑又是憂慮的父母說:“我去去就回。”便随來接她的太監進宮了。來到福甯殿中,她從從容容地依禮向皇帝請安,面不紅聲不顫,等着趙顼說“平身”之後便站了起來,垂目安靜地立于一旁。趙顼打量她一番,微笑道:“你便是介甫先生家的小女公子麼?朕記得以前是見過的,但事隔多年你長大許多,朕差點認不出來了。”雯兒答道:“皇上是見過我的。是在熙甯五年秘府暴書那天。我的模樣皇上自然是記不得了,但當日情景我銘記于心。如今再見,隻覺皇上風采更勝往昔,”說到這裡含笑望了趙顼穿的金絲蟠龍靴一眼,又道:“就連龍靴也比當初的精緻神氣許多。”這話令顼漸漸想起了首次見她時她說的話:“這是我第一次得見皇上龍顔,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我要看清楚,以免回去後人家問我:‘皇上長什麼樣呀?’我卻隻能答:‘呃……基本上,我可以告訴你皇上的靴子長什麼模樣。’”不禁再度大笑開來,幾乎抛棄了要對她發怒逼供的計劃,但他不會忘記召她來的目的,便故意問她道:“那日你肆無忌憚地直視朕,為何今日卻低眉順目了呢?可是心中有鬼,再不敢面對朕?”“我心中沒有鬼,隻有對皇上的一片仰慕尊重之情。”雯兒道:“當初是因為以前從沒見過皇上,所以想看清楚,而今既已見過,便要牢記自己身份,不能再不顧尊卑地直視皇上了。”顼問:“你真的時刻牢記着自己的身份麼?知不知道什麼事是你這樣身份的人不能做的?”雯兒答:“我做事的标準隻有一個:會觸犯皇上利益、惹皇上不高興的事便不做,而能讓皇上開心的事就大做特做,多多益善地做。”“那麼,”顼拿起案上一個包裹擲到她面前,道:“你說你送給朱婕妤的這包東西會讓朕開心呢還是不開心?”雯兒瞟了包裹一眼,故作不解道:“這不過是些煙花和香料而已,難道會讓皇上不開心?難道皇上不喜歡看焰火煙花、焚香熏香麼?”“朕是愛看煙花,不過那是在元旦元宵或舉行重大慶典的時候。”顼說,順手展開她随包裹附上的信:“若非有小姐這詳細的使用說明書,朕尚不知煙花香料另有此妙用。”那“說明書”她寫得的确很詳細,先是把這些物品的質量大誇了一番,說煙花如何光焰華美而煙霧少,香料如何馥郁而獨特汴京絕無僅有,然後又細細囑咐朱夕蟬要選好吉時,讓心腹悄悄在宮内角落燃放煙花,如何控制消除因此産生的煙霧也一并說了,要确保人在宮外能看見但又看不分明,不知是因何産生的“祥光”。還有香料要隐藏在梁上牆根等隐蔽處,分散着放,一定不要讓人能找出香料所在,平時用何種生産時用何種更是一絲不苟地注明,生怕她看不懂,因此寫了好幾頁紙……唉,看來下次有什麼事直接口授得了,千萬别再寫下來變成賴也賴不掉的證據。雯兒一邊默默總結“經驗”一邊又在心裡把朱夕蟬和她手下太監的智力和行事水平痛罵一通。當然,當務之急是應付皇上的追究。于是她歎歎氣,很無奈似的對顼說:“皇上真的不知道麼?我以為這是宮裡為新生皇子祈福的傳統方法。”顼問:“朕從未聽說過有此怪異的祈福方法,你卻又是從何得知?”雯兒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作無限誠懇而無辜狀說:“史書上不是說,許多皇子誕生時都有祥光照室、滿屋異香的情況麼?那些光難道不是因祈福而放的煙花麼?那些香難道不是為慶祝皇子誕生而熏的麼?或者還有舒緩後妃生育痛苦的藥用作用罷?……難道是我理解錯了?唉,這也不奇怪,我爹經常罵我不好好讀書,總是誤解書中的意思。如此請皇上告訴我,那些光和香是天然的還是人為施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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