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花節一過,冬日就慢慢地來了。
秦阮已将新曲子寫完了,隻是尚未靜心雕琢,名字也沒取好。他沉思了一陣,又将末尾處的泛音去掉了幾個。
裝飾太多,反為不美。
“白阮宗,”景誠湊了過來,道,“您要我打聽的事兒已經打聽清楚了。前一陣子那廬驸馬一直跟一位名叫沈青的禦前侍衛頗有來往……”
秦阮提筆的手停了停,冷哼一聲。
“接着說吧。”
“太子那邊兒的事情實在是很難打聽,不過我也已經通過關系探聽到了一些消息。那被太子縛于定乾宮的樂先生本是淩川的一位人偶大師,幾年前曾和太子有過一段交情,後來不知怎的就翻了臉……”
樂無聲定是和太子曾經的未婚妻有些關系,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刺殺太子。那日他在宴廳裡大叫出聲,這其中的因果是個人也能猜得到了。
“做的好,”秦阮将一錠銀子放進景誠的手裡,平靜地微笑,“有勞了。你且先歇息去吧,有事時我自會喚你。”
景誠千恩萬謝,歡天喜地地退下了。說到底,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就在公裡當差,還從未得到過些什麼賞賜。秦阮思及自己的出身,對他備加關切,是以二人的關系也親密不少。
隻是秦阮也并不相信在這勾心鬥角的深宮裡會有什麼永遠貼心的朋友。他一直将分寸拿捏得很得當,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都是要精心設計好的。
雖然廬月和沈青來往甚密并不能完全說明當日指使沈青害他的就是廬月本人,但秦阮已經對他提起了一百分的防範之心。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推他下水的人就是沈青。那雙深邃的眼睛和眼裡的神光,他絕不會認錯。現在他頭頂上有一張無形的網,随時等着将他如魚兒一般籠罩在内。
秦阮放下了手中的筆,冷笑。
既是如此,他也隻能奉陪到底,讓他們看看,究竟誰是網,誰是魚。
“白阮宗!外面下雪了,快來看呀!”景誠的呼喊聲從門口傳來。
純白的雪花洋洋灑灑,飄逸出塵,也襯得這滿院紅梅秀麗冶豔,風姿絕倫。寒風陣陣,吹得秦阮長發飄動,清顔如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也是他進宮以後的第一場雪。
秦阮披上了防寒的鬥篷,靜靜站立在小庭裡,曼觀飛雪在空中亂舞,心裡漸漸地悟出了一絲樂韻。
“浮如輕塵,靜若白雪。彈奏之道亦當如此。”
許久未見親人,秦阮不覺怅然若失。他輕輕伸出手去,指尖觸及玲珑的雪花時,嘴角輕輕勾起了清妙的弧度。
“白阮宗……您……是想家了麼?”景誠忽然問道。
輕歎一聲,秦阮點點頭。
“進了這裡的人,哪個不想家鄉呢?天涯路遠,相隔兩地,家中人和遠在軍營的二哥的情形,我已半年不知了。”
景誠嘻嘻笑道:“白阮宗這樣好的人,家中自然平安喜樂,白阮宗無需太過挂懷。您可要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秦阮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就屬你最心靈手巧。也好,今日寒涼,做好了湯後,給大家都分一分吧。”
景誠笑着應下,徑自去了雲音閣的内廚。
“我道白阮宗在做什麼呢,原來也在觀賞潔瓊啊。”
宮中的少女伶人許挽夢穿着一身淡雪青色的冬衣踏進了院子。幽黑清雅的長發如秦阮一般自自然然地披散下來,珠玉般光潤的臉上打了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五官很是甜美。
“許樂官,别來無恙。”秦阮上前,向她作了一禮。
“這幾日宮中并無樂宴,總樂司中的人都閑得發慌,我也快要悶死了,就想着來尋你,”許挽夢淺笑如畫,道,“還給你帶了個消息呢。”
秦阮從容道:“既如此,還請許姑娘進閣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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