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父親平靜的看着他,臉上卻毫無諒解之色,隻好扶着床邊緩緩跪下,膝蓋上淤青未退,像有無數根小針,又疼又麻。
“孩兒知錯了。”徐湛低低的聲音說:“跪在雨裡确有要挾之意,但真的不是有意生病,讓父親着急擔心的。”
林知望盯着他看了一會,緩緩的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央求過你祖父一件事,寒冬臘月,天上飄着大雪,我在庭院裡長跪不起,第二日清早,你祖父看我不見了蹤影,還當我早早回房歇着了。”
說到此,他頓了頓。
“後來?”徐湛忍不住問。
“後來?後來他們四處找不見我,家裡沒有,學堂裡也沒有,據說灑掃的下人把我從雪地裡刨出來的時候,已經快沒了氣。你祖父從部院趕回來時,我剛緩過一口氣,正擁着棉被打擺子,他指着我破口就罵,罵了半個時辰……那是他頭一次對我妥協,也是唯一的一次,我認死了他不會真的要我的命,所以從我決定要挾他的一刻起,勝負已定。”
林知望目光空了,課子極嚴的父親,從未給過他一個笑臉或表達一句關心,可他分明看到父親因後怕和懊惱紅了的眼眶,那比夏楚加身還要難過萬倍的一眼,使他此生再也沒做過類似的事。
徐湛垂着頭,算是明白了自己一身倔脾氣源自于誰,可他比父親好些,他想,至少他選擇了早秋而不是隆冬。
“可是你啊,徐湛,”父親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了顯而易見的嘲諷,“你這小身子骨想拿來要挾你爹,簡直異想天開。”
徐湛聽父親有閑情諷刺他了,話裡似乎有了商量的餘地,暗暗松了口氣,嘴上乖巧的說:“我錯了,我會盡快把病養好,回韫州考試的。”
他沒有再提秦妙心,舅舅說的對,許多問題,他需要一點時間,給父親一套站得住腳的說辭,而父親這裡,也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何況事已至此,結果也差不到哪去了。
果然,父親神色溫和的叫他起來。
終于算是和解了,徐湛這樣想着,卻聽到一個人畜無害的聲音:“去次間的書桌上,把鎮尺拿過來。”
徐湛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是一對銅鎮尺,父親要來做什麼呢?他撇了眼床頭擺着的兩碟幹果,心想,總不至于是砸核桃的。
“怎麼了?”打進屋起便好整以暇的林知望忽然變得嚴肅:“你以為你病着,我便舍不得打你?還是有舅舅給你撐腰,我不敢打你?”
“不是……”徐湛說不出别的話,又不敢拖延,拖着腳步去外面取鎮尺,多日卧床,兩腿虛軟的要飄起來,腦袋裡卻像灌了鉛一樣又昏又沉。
不委屈是不可能的,父親常說他嘴乖一些不至于挨打,可他已經服軟認錯了,甚至很大程度上做出了讓步,父親竟還要揪住不放。
林知望拿在手裡掂了掂,摩挲上面精緻的回紋,他知道桌上有對鎮尺,卻忘了是一對黃銅鎮尺,甩手将它扔在小幾上,“啪”的一聲吓的徐湛打了個寒顫。
四下看看,從床尾處抄起一把掃床笤帚,用脫粒的高粱穗子緊緊紮起來的那種。
徐湛瞳孔一縮,父親一身質地考究的绯色常服來不及更換,挽了衣袖倒執着那笤帚,像從沒見過似的上下端詳。
他想起幼年時,徐家有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家生子,每逢做錯事就會被爹媽抄了笤帚疙瘩揍的滿院子撲騰,可在許多人眼中宛若谪仙的父親,這樣做,便有些令人不忍直視……徐湛處境尴尬,想笑笑不出,抿嘴擠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林知望依然認為他想笑,本就強壓着的怒火一下子竄上來,壓了他在床沿處趴好,狠狠的抽了幾記。
徐湛疼的倒吸冷氣,跟戒尺藤條的堅韌銳利不一樣,是結結實實的疼。
父親從進屋來,哪怕不是和顔悅色,至少也算平易近人,且難得肯說那麼多話,不惜揭自己的老底來“感化”他,這樣一番懇切長談的之後,居然是抄起家夥推倒就打。是父親官做的大了,越發喜怒無常,還是自己太過胡鬧,氣的他失了理智?
這滋味确比藤條差的遠,可熬不住太多數目,又是盛怒之下一通亂打,不過十幾二十下功夫,整個臀峰便像燒起來一樣。
他心裡默默想着,以父親的手勁,質地堅硬的戒尺都能斷,這玩意兒怕撐不了很久就會散落一地。
于是,他苦苦撐了四五十,終于對這紮掃帚的手藝心悅誠服。
他大病未愈,本就愛出虛汗,此刻單薄的中衣已經濕透,臉上分不清汗水還是淚水,他一聲也發不出來,每一記責打都不至于疼的出聲,疊在一起卻是延綿不斷無休無止的痛,父親從頭至尾的沉默更讓他陷入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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