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好事兒的獵人誤以為艾姝爸醉醉的貓步是附近遠山跑出來的狍子或者小爺倆,煞費苦心的追蹤了半天才曉得是個醉了半宿的臭男人。二把刀的獵人狠狠的啐了艾姝爸的背影,恨恨的走開。雲志把書包墊在屁股底下坐着,他直盯盯的看着半開着的房門,他在等艾姝爸回來。艾姝媽惴惴不安的勸雲志先上學,說不定丢了的錢隻是沒找到而已。雲志沉默的看着白茫茫的冬雪,那20塊錢他攢了将近半年,隻要再攢上半年就能買張去s市的火車票。小孩子長的快,雲志對着鏡子看自己的樣子就開始擔心s市的那個留着□浪卷發的女人現在是否還記得他的模樣。雲志隻想攢夠了火車票錢,在那個女人忘記他長什麼樣之前,再去看看她。雲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這樣做,他覺得那個女人沒有理由忘記自己的樣子,哪怕是對她的懲罰也必須讓她記着。也或許這樣做的另一層意思是,雲志已經開始忘記那個女人的樣子,他的潛意識并不想忘記那個他喊不出口的媽媽的女人的樣子。“小哥,我們要遲到了!”艾姝早早的背好了小書包,雖然并不曉得雲志為什麼不上學,但艾姝的心裡卻又開始有不好的感覺,每次雲志這樣僵持,總是要爆發一場家庭的大亂。“……你走西口啊……嗝兒……”艾姝爸厚重的棉靴子踏着不穩的步子進了門,他手裡的特釀已經喝了大半瓶,迷蒙着眼神看着坐在竈間直盯盯看着他的雲志,還有旁邊不安的女人和紮着羊角辮的艾姝。“我的錢呢?”雲志甚至都沒從書包上站起來,他懶懶的看着眼前喝的如一灘爛泥似的艾姝爸。“你的錢?嗝兒……”艾姝爸瞪大了眼睛,一耳光就扇了過去,“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你的錢?你哪來的錢?”“我的20塊錢呢?”雲志沒有去摸臉頰上落下的巴掌印,他執拗的盯着艾姝爸,絲毫不懼怕。“你個……”艾姝爸晃悠着特釀瓶子,揪住雲志的頭發,艾姝媽死命的攔着,雲志烏黑的頭發還是被揪下來一绺,“雲志啊,就當媽求你了,和艾姝上學去吧,錢……我回頭想辦法給你……”雲志站起身,艾姝媽松了口氣,拖拽着醉醺醺的艾姝爸進東屋。艾姝尖聲叫起來,艾姝媽回頭的瞬間臉色煞白。雲志并沒有拎起書包去上學,他走向竈間的牆角,抄起冬天砍柴蹦了刃且鏽迹斑斑的刀沖向醉醺醺的艾姝爸。“雜種!媽的!老子養你還養出來罪孽了!”艾姝爸推開艾姝媽,掄起着特釀酒瓶子砸向沖向自己的雲志。年少的狂性大發和以卵擊石的薄弱體力,換來的很多聲的咔嚓。雲志噗通倒在了地上,他抄柴刀的手臂軟軟的耷拉下去,雲志能清晰的聽到手臂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的腦海裡閃過s市那個漂亮女人的臉,原來他還記得。幼兒園裡的孩子們少了一大批,安茉錯過了這一批上學的孩子,她還呆在幼兒園裡數數,雖然已經能倒着從1000數回1。雖然她已經能搞定兩位數的加減法,口算的能力也能過關,aoe和波破刺得也混得很熟,葛治國因為兩位數的加減法沒過關又給一年級拒收了,安茉上不了一年級隻是因為小仝不到學校規定的上學年齡,所以她必須陪着小仝混到他能上學才行。安茉能想出來改變和所有小朋友相處的唯一方法就是讨好,換個尊嚴點兒說法就是學雷鋒做好事兒。比如她要背着陶婷婷送回家,陶婷婷長得漂亮,幼兒園的男生們都喜歡她,陶婷婷要是說:我們帶安茉玩兒吧。其他人就都不會有意見。要是陶婷婷說不帶誰玩兒,基本上就沒什麼人搭理那個被忽視的人。安茉每天放學都要把陶婷婷背回她的家,然後陶婷婷就會很仗義的拍拍安茉的肩膀說:明天我們帶你玩兒。安茉就會很開心,她真的懼怕那種冰冷的仿若隔離傳染病似的孤獨感,也許那會兒并不懂得古來聖賢皆寂寞,若是懂了還會稍安勿躁忍忍倒也未嘗不可。安茉幫着葛治國數數,還要幫他算簡單的加減法。幫不愛做值日的孩子打掃教室衛生,搬着凳子去擦高高的黑闆。還要陪不敢上廁所的朱玲去廁所。安茉隔着廁所酒紅色的磚牆,每隔一會兒就大聲喊朱玲:我還在外面哦,你别怕哦。安茉還要幫得了“腫柞水”(諧音:一種兒童流行病,兩邊臉頰會腫起來)的餘強送作業本,深一腳淺一腳的冬雪被安茉踩踏在腳下,白茫茫的世界留給她的除了卑微還是卑微。安茉所期待的不過是孩子們能遠遠的招呼自己:安茉你過來,我們帶你玩兒。但即便是這樣,安茉依然沒辦法改變她在幼兒園的跑龍套角色,依然沒辦法改變自己是個黃頭發怪物,或者那個蘿蔔的命運。比如幼兒園的男孩子們玩兒行軍打仗,安茉就必定是個挨打的靶子,陶婷婷會坐在旁邊歡呼,然後男孩子們就打的又興奮又準确,小仝必定是首當其沖的往安茉身上丢泥巴。就好像一粒放錯了地方的種籽,本該種地瓜的土壤種進去了南方的橘子或者香蕉?誰曉得這粒種籽能不能活?能活成什麼樣子?這顆倒黴的種籽陷在水土不服的黑暗裡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催化劑,催着安茉去憎恨這個無愛的世界。但是很奇怪,安茉竟然從來沒有憎恨這個世界,就算是小仝和小仝媽,安茉也是極力的去讨好,也許是她的心智還未有恨意叢生的能力。不憎恨無愛的世界,安茉就開始憎恨自己,踩踏着椅子站在高處畫幼兒園的黑闆闆,在白雪茫茫的深冬裡仰頭看着黑漆漆的黑闆在彩色粉筆下顫巍巍的無聲的抖着,有一個強大到能摧毀安茉内心的情緒開始蔓延,安茉問自己:我為什麼非要做個好人?學校的美術李老師路過幼兒園的走廊,停在門口饒有興趣的看着喧鬧的教室後面,安茉畫在黑闆的粉筆畫。安茉跳下椅子的時候,李老師翹翹他的胡子,看着安茉笑,“你跟我過來,我那邊的黑闆報也要畫一下。”快到舊曆年的時候,雲志才吊着打了石膏的手臂出院。艾姝媽把房間燒的熱滾滾的,暖暖的炕頭兒讓人很想惬意的美美睡上一覺。雲志面無表情的走進東屋,一把扯下蒙頭大睡的艾姝爸身上的厚棉被,那個男人醜陋的身體懶洋洋的暴露在深冬的寒冷裡。艾姝爸一骨碌爬起來去拽厚被子,甩手就給雲志一巴掌,“你找死啊?”“你要是再敢動我的錢,我就殺了你!”雲志的聲音如同吹打着玻璃窗的寒風,呼嘯着穿透内心的涼意。“就你?一副小雞子樣兒,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掐死你?”艾姝爸懶洋洋的圍着厚棉被打着哈欠,雲志的最後通牒似乎并未影響他酣睡的情緒。“你現在要是掐死我,每個月的十五塊錢誰給你?我現在是弄不死你,你總得老吧?我在長大,我一定會長到能有力氣弄死你的那天,不信你等着!”雲志的冷笑伴随着他尖刻的嗓音,在房間裡炸開,艾姝媽臉色煞白,她不曉得雲志受了什麼刺激,會說出這番不合年齡的話。“你個小兔……”艾姝爸愣住了,他後半段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突兀的喉結在暗淡昏黃的白熾燈光下顫巍巍的動了好久。是啊,他還真忘了,年輪歲月,與他,日日消融日日遠逝。而在雲志,與日俱增,卻是盛年時光。艾姝爸第一次有些顧忌眼前的少年,他的一雙劍眉秀目,眉宇間攝人的表情,為什麼就不能踏踏實實做了他的兒子呢?不能解脫那個冬天,發生了很多事兒。安茉被學校的美術老師叫到了學校的美術班,專門練習畫黑闆報。安茉從來沒覺得自己可以如此富有,一整盒一整盒的彩色粉筆都成了她可以随意支配的财富,開始有幼兒園的小朋友跟安茉讨好,無非是要幾支紅色或者黃色的彩粉筆。安茉畫黑闆報的時候,能偶爾瞥見玻璃窗裡自己的影子,淩亂的黃頭發,還有長長劉海下面模糊的眼神。從銘洋離開後,安茉再也沒照過鏡子,她不願意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空洞的眼神。開始有小朋友羨慕安茉會畫畫,在黑漆漆的黑闆上畫美麗的花朵、燈籠,還有喜慶的襯景。安茉有了些許的底氣,但她若是畫畫這個天賦在不久之後能給她帶來史無前例的痛苦和浩劫,她甯可自己隻是幼兒園角落裡被人奚落為那個蘿蔔的倒黴蛋兒。幼兒園的叢雪莉在放假的最後一天尿了褲子,她太困了,連跟老師報告說上廁所的時間都省略了。安茉在叢雪莉的後面,看着她深紅色的滌卡布的褲子慢慢的湮濕,然後就開始有滴滴答答的液體順着叢雪莉的褲子和褲腳流淌到幼兒園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然後幼兒園的孩子們就象節日去動物園看到猴子般的歡呼起來,葛治國嚷嚷的最歡實,他扯着破鑼嗓子喊,“看哪,看哪!尿褲包尿褲包!”叢雪莉才從夢中醒過來,呆呆的看着自己坐在濕窩裡,她窘迫的耷拉着腦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韓老師捏着鼻子朝叢雪莉揮揮手,示意她要麼去廁所要麼提前回家。叢雪莉拿起花布包擋住堙濕的屁股逃也似的跑出了幼兒園,整個幼兒園都開始哄堂大笑。安茉看着空空的座位下那攤濕濕的水窪,她覺得叢雪莉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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