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是小勾欄,裡面裝飾樸素,遠談不上奢華,就連台子都是原木搭造,油漆都沒有粉刷。
韓甯坐在頭排,今時不同往日,叫了時鮮的果子,還點了一盤東京老字号春錦記點心,悠哉悠哉邊吃邊看。
台上走馬燈似輪換,各種小曲聽得人眼花耳熱,好比喝了烈酒樣血液沸騰。
其間那台上表演的小娘子,時不時下來與人互動,插科打诨,媚眼亂飛,拉拉扯扯。
看官們則是眉飛色舞,心領神會,毛手毛腳,一副群魔亂舞之象。
這場要結束時虞美人上台,是個二十多歲女子,生得有三分顔色,說話響脆,嗓音圓潤,先唱了曲小桃紅,又唱了首東廂雪,将這場中氣氛掀至最熱烈。
虞美人卻不下台和看客兜搭,可在台上般般動作,比下台還要撩人,眼神瞄掃間,個個都覺得是在對自家示意些什麼。
勾欄正常一晚能演出場,所以大多數人都買的包夜票,隻要聽夠兩場就不虧,畢竟單場三十文錢,包夜才五十。
可韓甯一般是不看到最後的,大概午夜時分,趕上哪場結束就哪場走。
這是不放心家裡,晚娘是女流,妹妹還小,自己雖然有些名頭,可也于外沒少結怨,若真被人捋到行蹤,膽大包天前去報複就不好了。
他把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口内,拍掉手上殘渣,趁着眼下這場正好結束便朝外走。
到了外面一看,月明星稀,瓦子裡已經見不到太多人在遊蕩。
包夜的自然不出來,而天明有事的已經回去休息,雖然不宵禁,但也沒人夜夜在外浪到天亮。
韓甯伸個懶腰,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覺,等天明後再琢磨接下做些什麼,畢竟手上有了錢,有錢就有底氣,可以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在亂世來臨之前做些利潤大的生意。
嗯,可以參考一下《宋刑統》,發大财的買賣都在上面寫着呢,這本宋朝的法典他可倒背如流,滾瓜爛熟。
出了桑家瓦子,迎面走來一隊夜巡禁軍。
因為東京不宵禁,所以夜晚巡邏的軍兵特别多,都是侍衛親軍司步軍司的人。
兩司三衙,殿前司負責皇城内外安全。侍衛親軍司步軍司負責内城外城的安全。
為首的都頭看他道:“若是無事,早些回家吧。”
雖然不禁夜,但遇見還是會規勸兩句。
韓甯點頭:“即刻回走。”
他穿過潘樓街,便往正南面快步而去。
街路兩旁此刻也沒幾個行人,他開始走大路,樹上有官燈照亮,後來抄近走起了小道。
韓甯對地理熟悉,可走着走着忽然感覺不對,他猛然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但沒見人卻反而叫他心内一沉,夜晚肅靜,而且這些年他打磨拳腳,耳聰目明,剛才的的确确感覺有東西在後面墜着。
倘若不是人,是貓兒狗兒,回頭必然瞧見,瞧不見那就肯定是人了。
韓甯腳步不停,心中暗暗思索,莫非仇家報複?好像不是,畢竟都知道他行事狠辣,想報複肯定埋伏起來偷襲,不會就這麼單槍匹馬尾随的。
那是被蟊賊盯上了?
東京的蟊賊其實不少,許多關撲輸紅眼的潑皮,但也有專司此行當,或者外來作案的流竄犯。
宋法對持兇搶掠處罰極重,最高可以判死,最低也要受笞刑之後押監,中間還有徒流等懲治。
韓甯邊走邊将匕首不露痕迹摸出,然後藏于左邊袖中,這樣方便右手抽拔出來。
他看了看前方,走的是羅家大院胡同,羅家是五代時的開封富戶,整條胡同都是他家的,後來沒落了,房地全折騰出去,隔開分做了許多小戶,但名稱卻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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