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芗竹埋頭于案牍之中,數尺長的木桌上堆着各縣各地的批文,在先由下級整理甄選過後,更為重大、需要巡撫本人決策的事件才會落到陳芗竹的肩上。
然,兩州之地,所批公文仍是海量,而且不乏上報皇帝之事。但對陳芗竹而言,所積累的公文每月彙總,隻消三日就一一解決,轉至上層前,陳芗竹已是一身輕了。
“報——”小厮隔着兩道門便高喊起來,如此陳芗竹即知是有家書到了府上。他欣喜起身,将正前方的文案向左右分放一半,這般他才能在端坐時露出上半身。
要對稱些。他把左手邊的文案向右側放了些,複壓了壓。
小厮氣喘籲籲地奔到門口,單膝跪地,“巡撫,家書來報。”“嗯,去領賞吧。”陳芗竹招手,小厮難掩笑意,彎着腰呈上家書,倒着身向後退去,小跑着去庫裡領賞了。
陳芗竹從案前取過書信,小心翼翼拆開漆封,抽出裡面的信紙。
“兄長,見字如晤……”
以陳芗竹一目十行的本事,掃到第二行時,短暫愣神後轉瞬震驚,末又轉化為暴怒,一身殺意毫無遮掩四溢而出,虎軀一震就把拿承載了多年累壓的木桌彈指間崩成了一地木屑,墨硯砸在地上哐當作響,碎的滿地都是。筆架和筆零落一地,濺上墨水的文案拍在地上,何其狼藉,陳芗竹卻早已無心于此了。
如巨浪滾湧而出,席卷全城的蓬勃殺意一釋即收,但滿城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鳥從林木上成片成片向外落荒而逃,陳執戊卻渾然不覺,隻是全身雞皮疙瘩冒起,因為他的大腦此刻正在飛速運轉,分明隻是幾個簡單的數字他卻仿佛宛如服務器丢失鍊接般,“三十出頭,妹妹小兩歲,我十四……?”
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本以為自己的舅舅是年少有為的那種,全未曾想自己才是那個超數值的。
陳芗竹此刻已是滿面春風地從門中走出了,快到大門時更是大步流星,四平八穩的步履若是說體現了他的行事穩而不亂,那這健步如飛堪比足力健加持的速度則是表達了他萬分激動的情緒。
陳執戊見狀急忙拉住小厮的袖子,“那位可是陳巡撫?”“正是……”小厮正色退了兩步,将兩根棍子執正,陳執戊看着對方那叫一個膽戰心驚,不待陳芗竹再走幾步就一個響頭磕地上了,“甥執戊拜見舅舅!”
磕得又快又響,陳執戊完全可以預想到自己的腦門上,可能在未來幾天會有一個大包。
但是不磕不行,不磕的話可能就不必再顧慮腦袋上頂着個包了,他該顧慮脖子上頂個什麼比較好。
菩薩那叫步步生蓮,老舅這個叫步步碎磚,一身煞氣沖過來的,他的喜怒不形于色顔色沒個屁用,氣場已經能把人壓死了。他不禁懷疑陳止虔的那封家書到底是幹什麼的,總不會是炭疽杆菌撒信上了吧?
“來來來,賢甥快起,”陳芗竹滿臉帶笑,“我有些想念小妹的菜色了,不知小戊……能不能為舅舅露一手?”
……
陳芗竹在頂檐上往嘴裡倒酒,他早已渾身酒氣,面上通紅,酩酊大醉,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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