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很随性的一路走來,見過的風景與人情無數,卻從來沒有在一處歇息駐足。今天,日當正午,他停下了匆忙的腳步,眼望着前方的富麗皇城,終于到了,這兒就是長安,大唐的王都。有的是琵琶美酒、莺歌燕舞,有的是錦衣玉食、瑪瑙珍珠。但這些,他都不需要,他是個詩人,需要的是創作詩詞的靈感,需要的是詠唱歌賦的源泉。這比琵琶美酒更重要,這比珍珠瑪瑙更美好。
春風挽柳,戲弄千絲萬縷,日頭迎照,翹起綠梢頭。雲海蒼生,浮動紅塵滾滾,人頭攢動,逍遙長安遊。過了城門口,穿梭市集、街道、長巷、鐘鼓樓,來到了皇家殿宇前。經賢德君子的引薦,進了大唐的朝堂,面君朝聖一展才華與抱負。
城門的鼓方敲落,又響起了宮内的鑼。三公九卿,兩班文武,甲士環圍,明皇居中。
該如何開口說呢?
說這些年的千辛萬苦,懷才不遇。
道來之前縱情山水的快活與灑脫。
不合時宜。
依我看,不如就問一答一,問無窮,答萬變,這樣更顯得自然大方。
皇帝整日在宮中,早就厭煩了那些之乎者也的翰林和唱念做打俱全的文官。突然有一天聽張九齡說起,這個人很新鮮,别具一格,詩詞與自然萬物相和,自成一派。尤其是這個人還到處說,詩人絕不屈從于權貴。
今天朕倒要看看他如何的不屈從,這滿朝的權貴,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如何應對,應對的不對,又如何全身而退?
就這樣,玄宗皇帝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未等禀報先行發問了,下方來者何人?
詩人答曰,山人孟浩然。
玄宗言道,朕聞張愛卿贊你精于詩賦,此時正值立春時節,可否即興一首,以增雅興。
詩人回答可以,又問,以何為題?
玄宗笑說,以朕為題如何?
詩人說,不可,聖上乃九五至尊,貴不可言,山人雖有鬥膽,卻是萬萬不敢。
玄宗又指向文臣的頭名,說,你看那李林甫李相國,可否作詩?
詩人更加不屑,心想此等奸佞,隻配千人唾棄、萬人咒罵,怎配得上我的詩,一個字都不配。
心中這樣想,嘴上可不能這樣講。
詩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恭敬的推辭,冠冕的語言。
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陪王伴駕無出左右。此等的位極人臣,古來少有。無法形容,無言以對。
皇帝笑了,衆大臣掩面捂嘴也笑了。
說是位極人臣,分明是在罵人。
李林甫自然聽出來了。
好一個孟山人,當着皇帝的面兒說我萬人之上,分明講我有僭越篡權之心;說我常伴君王左右,都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古虎狼為伴,說我有狼子野心;如此仁臣,像我這樣的人。無法形容、無言以對,他根本就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真是夠可以,罵人不吐髒字。
豈有此理!
李林甫何等勢力,何等脾氣,豈能放過你?孟山人,你馬上就是将死之人。
一番推辭,萬般狡辯,分明恃才自傲,抗上欺君。
玄宗皇帝身邊的太監高力士也說,此人不敬帝王,不尊将相,該殺。
事态頓時變的嚴重了,帝王身邊的兩個親信都要殺孟浩然。
張九齡舉薦的孟浩然,此時此刻,豈能坐視不管?
啟禀聖上,孟浩然久居山野,不谙世事。自來行迹灑脫,卻也光明磊落。不過一番說辭,道他欺君辱相,實在無中生有、欲加之罪。
李林甫自然不肯放過,追問道,那他為何一再推脫,一詩一詞不作?
張九齡說,孟浩然是田園詩人,生性放蕩不羁,無拘無束。然,朝堂之上肅穆威嚴,豈能詩賦?再者,成詩講求意境與情景結合,如當下此情此景,便是才高八鬥,恐也難有半點施展。
李林甫還想繼續施壓。
但是玄宗皇帝打斷了這場永遠不會有結果的争論。
好啦,今晚禦花園設宴款待孟浩然。百官齊聚,載歌載舞,朕要聽他的田園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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