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比我想得,要更加堅強,我也比你想得,要更加可靠,對吧?”
作為年長者,沈攸甯說的這番話,格外有說服力,原本唐諾也琢磨過,可惜怎麼也琢磨不清,更不知道要怎麼表明,現在被對方三言兩語點透,唐諾也恍然大悟,應道: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麼?”
“想到攸甯哥剛才說的,好有道理。”
唐諾拖着腮幫看他,獨自喃喃道:“所以我也要更坦率一點……”
“也不是什麼都必須和我說。”沈攸甯接道:“你不想和我聊的,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保證以後不提,你無需找借口,我也不會過問原因。”
唐諾眼神錯開一瞬,稍有些尴尬,如果接着要說上學的事,其實他是可以告訴沈攸甯的,畢竟,對方要比自己想得,更加可靠。
沈攸甯觀察唐諾的反應,确定對方沒有抗拒的神色後,才接着說道:“念書的事兒你可能不想說,所以我不多問,我就問一個問題,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唐諾擡眼,示意沈攸甯繼續。
“你說不想念書,是不是在原來的學校,有人欺負你了?或者,遇到不好的事了?”
“沒有。”唐諾幹脆道:“我們同學都挺正常的,老師也挺好的,上學的時候,我還挺開心的。”
“這樣啊,那就行。”沈攸甯肉眼可見地放松了許多,“我之前還以為你遇過校園暴力,所以有些擔心。”
他咽下一口水,果真沒追問。
唐諾卻坐不住了。
他那些悲喜爛劇,不值得分享,但也沒料到,會有旁人替他擔憂。
“攸甯哥。”唐諾起身,坐到沈攸甯身旁,用近乎聽不見的音量道:“你願意聽聽,我以前的故事嗎?”
第19章擁抱
唐諾自幼無父,也沒有兄弟姐妹,唯一的親人就是自己的媽媽,由她一手帶大。
媽媽身體不好,一直有腎病,雖不是絕症,但慢性病症狀多,稍不注意還可能惡化,所以長久以來,都在吃藥維持。
他家境不富裕,主要的收入來源,就是媽媽開的一家蛋糕店,上中學的時候,蛋糕店就開在他學校旁邊,唐諾心疼媽媽辛苦,無論中午,還是晚上,放了學都要回來幫忙。媽媽不讓,趕他回屋念書,和他講,多讀書才能走出縣城,才能見到大世面,才能過和媽媽不一樣的人生。
小唐諾很争氣,學生時代一直是尖子生,高考以全縣第五的成績,進入F大,因為從小對語言感興趣,選專業時,唐諾選了法語。
媽媽也很欣慰,高興地說,我的諾諾要出息了,要去大城市生活了,她把唐諾送到學校,因為舍不得住店錢,都沒在S市逛逛,當天便回去了。
那是唐諾第一次,離開媽媽這麼久。
媽媽身體不好,唐諾經常擔心,自己不在身邊,她病了沒人管,不舒服了自己忍着。媽媽為了讓唐諾專心讀書,每天傍晚的時候,都會和他通個視頻,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告訴他,上午有兩個孩子在店裡吵架,下午聽到一首歌,聲音好像我們諾諾。
這些細碎的分享,填充成柔軟的好心情,有媽媽的時候,唐諾不是孤獨的。
他吃過很多苦,打過很多零工,又要維持好成績,又要幫媽媽分擔壓力。但他從沒怨過,從沒覺得不公,他太容易滿足,他總能感覺到幸福。
可老天何其狠心,非要打破他的平靜。
四月的一場車禍,讓媽媽永遠離開了唐諾。
因為病發症,媽媽那天出門,突發性耳聾,她聽不見鳴笛,忽略了疾馳而過的轎車。
肇事車主承擔全責,支付了巨額賠償金,唐諾無法接受現實,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讓隻想安穩的心願,都不能成全?
櫻花正好的春天,同齡人都在大學校園裡,盡享最後的暢快,唐諾卻在幽暗的靈堂中,一遍一遍,用眼淚打濕棺木。
從那一天起,他便再無一個少年的恣意,他是霜中敗葉,他零落難堪。
他未同任何人講過這些,就連樂下蹊,也是與他一起經曆,才曉得他的過往。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掀開自己的傷疤。
說是傷疤,但不會覺得疼了,可能因為哭過太多次,現在連眼眶,都不會濕了。
他目光空洞,麻木地望向桌面。
沈攸甯聽不得這個,當時對方把身世一筆帶過,他私底下都不敢仔細琢磨,現在唐諾一字一句地給他講,他心裡生疼。
在漫長的停頓裡,沈攸甯的視線,從未從唐諾的肩頸離開。
寬松的衛衣下,膚色雪白,肌如凝脂,卻落得一塊暗色的印。
是疤嗎?還是繭?怎麼弄得?是打工時弄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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