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真相（第1頁）

窦笑雲痛定思痛，決心從袁峰的世界走出來。白天她就呆在辦公室認真備課，寫教案，做課件。這段時間正好在講《明末清初的思想活躍局面》，講的第一位思想家便是李贽及其反正統意識。

她想起在“小城故事”讨論《萬曆十五年》的李贽時，袁峰就建議在講中國傳統文化主流思想的演變這一專題時應該将李贽的另一面也講給學生聽。袁峰說教材講得太簡單，隻展示了李贽反叛的一面，卻沒有展示出他自相矛盾的一面。李贽皈依佛門卻又不受戒，批判他者卻又靠着被批判者接濟生活，不滿政治卻又做不到“息機忘世”……對于李贽的結局，教材中隻說他“不堪迫害自殺身亡”。袁峰說，李贽的“自殺”也應該給學生講清楚。應講明白李贽是剃頭自刎的基本史實，可以将當時他寫在侍者手掌心的那段“對話”也輯錄下來展示給學生，“七十老翁何所求”，甚至可以聯系文學上典故将“信陵君竊符救趙”的故事一并給學生講解，讓學生自己思考李贽說此話與侯赢說此話的意義有何不同。可以把《萬曆十五年》中後人對他自殺行為的評價及本書作者的評價都介紹給學生做參考，從而激發學生自己去思考。這樣一來，學生對這位思想家的了解就僅僅流于表面了。教學不能是功利的，尤其是曆史。我們的下一代有權利知曉曆史人物的兩面性，這有助于他們了解曆史，從曆史人物身上反觀自己。這是袁峰說的。他不顯山露水，卻對教材如此地熟悉且有思考。

袁峰說過，他對李贽的研究相對來說是比較多的。此刻，窦笑雲就是按照袁峰的思路來講授課文的。他的“教學思想”不知不覺中已深深地印在了窦笑雲的教學思考裡。講完這一小節的時候，學生聽得津津有味，說窦老師怎麼知道得這麼多，紛紛對李贽産生了興趣，也要去找那《萬曆十五年》來讀一讀。窦笑雲卻許久默默不語，她的眼眶有點濕潤。學生不懂，還以為她是對李贽的結局十分感慨。

黃玲這學期調到和窦笑雲一個年級一個辦公室了，見她天天如此勤奮，開玩笑說她不做班主任真是可惜了。

“攤牌”以後，袁峰在學校裡不再匆匆而過躲着窦笑雲了，事實上，現在輪到窦笑雲躲着袁峰了。怕同事們看出什麼貓膩，他們在學校裡又從不拉扯，表現出來。袁峰在極度的糾結中有時去宿舍堵窦笑雲，窦笑雲告訴他再這樣就打電話報警了。昔日的戀人成了仇視的對立，真是世事難料。對于李佳，袁峰也是盡力照料着。還好他從小比較自立，學會了做飯做菜，雖做不出山珍海味，但是照顧人綽綽有餘。本來是想着什麼時候真正做一桌地道的本地菜給窦笑雲嘗嘗，給她露一手的，給她個驚喜。結果機會還沒尋到，愛情就結束了。

他不知道李佳到底如何做決定，他想通知雙方父母，把婚結了。家裡不是一直讓他找女朋友成家嗎，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袁峰每天上完班就到李佳的房子裡來，給她做飯，陪她說話。他本來想讓李佳搬到他那邊的宿舍，但是李佳毫無理由地拒絕了。李佳暫時請了假，每天就在屋子裡呆着。

有一天晚上，他們正看着電視。李佳忽然把電視關掉，扭頭對袁峰說，你走吧！

袁峰感到莫名其妙，以為自己哪裡得罪了她。

我讓你走，我已經提交了辭職申請了，學校也同意了。明天我的男朋友就要從省城下來接我走了，孩子不是你的，我要結婚了！

難為李佳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件事，袁峰卻被徹頭徹尾地打暈了。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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