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深沉的天空,以及……目光落在鄰邊那幾座在黑夜中依舊璀璨的高大建築上,一秒不到,陸逾年便收回了眼。
一如他初到時的模樣,毫無變化。作為數年來所見唯一的風景,但不知何時起他就不再想多看哪怕一秒了。
底下如同縮略圖般渺小的城市有時會讓人産生一股奇妙的錯覺,好像不是它匍匐在這座巨物之下,而是被束縛在巨物裡的人,隻能以遠觀而無法靠近的視角瞥到它模糊的面貌。
從底處收回目光,陸逾年眸裡是讓人看不清的情緒。他掃了一眼面前透明的玻璃,垂眸看向腳邊的小貓。
它望着這些畫面會想些什麼呢?他忍不住去揣測。
……自由?腦子裡最先跳出這個詞。
回憶起從它來到這裡後的畫面。無所事事的待在他身邊、或是監控底下那一趴就是一整天的身影……好像自從它來到自己身邊後,不自覺間就與這個詞沒有任何關聯了。
但以它的性格來說,是不應該如此的。不知為何,他下意識這樣認為。
也許是腦海裡閃過的那些即使相處不到一周卻依然讓人記憶猶新、毫不比人遜色的極具生動的表情,或是超乎尋常般地靈性。
充沛而具有活力,自由又無拘無束。它該是如此……而不是像他。
恍然間,陸逾年突然想到了幾年前那個剛從海外歸來,第一次踏進這裡的人。
——這竟是他第一次想到他。
因意為“磨練”的繁重急促的任務而竭盡所能地壓縮時間。初期是因為太過忙碌,經常要通過犧牲休息時間達到更快适應及消化;而在中期,在數雙眼睛注視下評價而出的“青出于藍”,往往需要更多夜以繼日的付出……
直到後來,真正可以說是遊刃有餘之後,他更要借助于此讓自己名為利益的雪球滾得越來越大,讓這座龐大的商業帝國越來越大。
那麼一切浪費時間、無法帶來利益的事就自然而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那雙初望窗外時還略帶新奇,到如今已歸于平淡、盡是“理應如此”的眼眸裡了。
但是現在,陸逾年卻突然做了這件被他所認為“浪費時間、無任何價值的事”。
不——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幾天前同意這隻貓“暫住”後,他就做出了數不清件曾認為“浪費時間、沒有價值”的事。
或許有些事如果第一時間沒有阻止,那麼後面就再也無力回天了……
陸逾年蹲下身,低眸看着這隻睡得安好的小貓,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無法扭轉的無奈。
後悔嗎?心底冒出一個聲音。
……很好,又是一個他無法解決的問題——甚至又是人生中第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他無聲在心底歎了口氣,眼底卻看不出什麼情緒。
從未想過世界上居然還有比繁雜的工作還要麻煩的東西……
看來以後還要适應它帶來更多讓人無法解決的“第一次”了。
陸逾年站起身,隻是擡眸間腦海卻不由得再次想到這個詞。
自由……
這個他都不曾擁有也不知道如何才算擁有的東西,他又要怎麼去賦予它呢?
并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那個唯一的辦法在冒出頭的一瞬間就被主人看似無意的略過了。
是它自己先來還賴着不走硬要留下的。他把它的一切所需都買了,還為了它将原本簡潔的牆面改造成可供它行走的路,甚至犧牲了卧室一半的使用權……
要是現在把它轉交出去,那他所做的這繁雜的一切又算什麼?
此刻,陸·資本家·逾年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本的身份。
——他可不是一個慈善家。單從虧損方面考慮……他毫不猶豫地掐掉這個不現實的辦法。
至少在家裡那一堆沒用完之前,它隻能是……他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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