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的不敢耽誤,趕緊小心地把人請了進來,問明來意,便見那領頭的管事模樣的人爽朗一笑:“如今入了冬,湖州這邊冬天可冷得厲害,我家主子擔心顧同知初來乍到,不大習慣這裡的氣候,特地命我來送些炭火暖爐之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顧同知不要嫌棄。”
看門人一聽,這便明白了:哦,原來是送禮來了。
依着面前這人的說法,他家主子這是還找了個好聽的名目——炭敬。
他是老爺身邊的老人了,又是個看管門戶的。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自然知道老爺在這群當官的裡頭還算是個清廉的。不過嘛,炭敬冰敬這種大家都收甚至收得仿佛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的東西,老爺也是不會推辭的。
看門人了然地點點頭,接過那領頭的遞上的拜帖,恭恭敬敬地托人送到府裡頭去了——去給夫人看。
白日裡老爺不在家,這些東西一向都是夫人管着。
送東西的小厮腳下生風,走得幾乎像是一路小跑一般過了前院,在二道門處才停了下來,把東西轉交給門邊負責傳話跑腿的小丫鬟。那丫鬟問清了是什麼東西,就轉身急急往錦春院走,到了門口把東西遞了也不走,就在那兒守着方便聽夫人吩咐。
侍棋從丫鬟手裡接了東西,呈給姜沅:“門房那邊說是過來送炭敬的。”
姜沅輕輕應了一聲,打開了拜帖。
顧辭舟收些東西,她也是知道的。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大家都懂,顧辭舟當初還戲言他這是“和光同塵”,隻是眉眼間到底有些怅惘。
大約長大總是要經曆這一遭的。姜沅不由得想起從前在姜家跟着姜許氏剛剛開始學習管賬的時候的自己。當賬本上那些個看起來清清白白的條目被姜許氏指出來告訴她這都是别人送的厚禮時,她也是覺着天崩地裂的,好像從前聖賢書裡學到的大道理在這些灰色收入面前都成了一紙笑話。
姜許氏大概是早就料到了她會怎麼樣,笑盈盈地看她不可置信地抛出一個又一個疑問,最後才問她:“沅沅,你知不知道‘和光同塵’的道理?”
知道?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那時她甚至拒絕去看自家的賬本,還自動自發地委實過了一段艱苦日子,可最後到底是受不了了——她本就是個喜華服愛美飾,好弄花品茶賞畫聽琴的人,可那麼多的精緻扮相,那麼多的風雅趣事,哪一樁不要錢?便是點竹燃香,她還要挑個漂亮香爐呢。況且,别人都在自在玩樂,獨她一人艱苦樸素,她看着也實在有點不樂意。
于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她灰溜溜地重新過上以前的生活,重新拿起賬本,自我安慰全天下都是這樣,獨她一人勤儉節約并沒有什麼用處,還平白顯得怪異不合群,随大流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不過之後每每施粥施藥的時候她總會多捐上許多銀錢,算是讓自己心裡好受些。
想來顧辭舟也經曆過和她一般的當年。
當時姜沅笑盈盈靠着他,說起這一段故事,顧辭舟的眼睛便忽然閃閃發亮,仿佛倒映着萬千燈火,明明如月。他這般注視着她,看得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隻覺得一股熱氣蒸騰上面頰,再往後,再說了什麼,便全然不知了。
想來都是些羞窘過度之下的胡言亂語。
回憶起舊事,姜沅面上不由自主地帶了點兒笑。
隻是這笑容很快便僵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禮單,兩丸黑水銀似的眸子裡明明白白地倒映出兩個字,“紅弦”。
在一堆“鎏金三足鶴飾香爐”、“銀絲炭”、“吳子垂釣圖”裡面,突兀地出現的這樣一個女性化的名字意味着什麼,姜沅簡直心知肚明。
姜二老爺後宅的一位姨娘就是旁人送來的。送美人,着實是個讨人歡心又輕松的好法子,早就在官場上形成了風氣。
比起不知對方是否喜歡的古籍字畫,買一個調教好了的漂亮女子實在是要容易太多了。畢竟,妾室這種東西又不是隻能有一個,臉蛋漂亮些,身段靓麗些,文才好些,甚至名字好聽些,都可以成為納入囊中的理由,在這樣自然的心态下被送了一個漂亮小妾,幾乎沒有人會拒絕,也幾乎沒有人不會高興。
于是,蔚然成風。
隻是萬萬沒想到,如今這風竟然是刮到了她頭上來了。
姜沅捏着禮單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起來,捏得指節都有些發白,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知道了,收下吧。”
想來不收下對方也不會心安——湖州富戶給新上任不久的同知送禮,求的自然是一份庇護了,說不準還想結個善緣,畢竟是特意打聽了顧辭舟的習慣,到落了雪才借着送炭敬這樣巧妙的名目送來的。平白無故退回去惹得别人心裡惴惴不安七上八下的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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