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素箋（第1頁）

深秋，江南。天已寒，夜更寒。

姑蘇城外，寒山寺。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這一句詩讓天下人知道了寒山寺，更讓姑蘇城愈加名滿天下。

八百年前的那位落第進士的運氣實在不好，明明上了榜卻沒讓人選中做官，所以落第進士，這四個字本身怕就是一種莫大的諷刺了。不過這家夥失意之際所作的詩倒是運氣好的不行，居然讓他因而名揚天下。

細論起來他這個人，這輩子做官不太行，作詩好像也馬馬虎虎。但恐怕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倒是因為失意之時在姑蘇城外的妙手偶得而名垂千古。盛唐多少名篇佳作，多少不世奇才，就因為這一句詩，自己在其中硬是占上了一個位置。而姑蘇城和寒山寺恐怕更加想不到，就因為這一句詩，全天下的人不論哪朝哪代都記住了天底下有一座姑蘇城，姑蘇城外有一座寒山寺。

時至今日，大憲王朝國祚綿長，立國至今已經過了上百年。這樣的王朝遍尋史冊已經算得高壽，更彌足珍貴的是，起碼至今仍未見衰落。

寒山寺仍在，可見是座十足的千年古刹了。而姑蘇城亦在，仍是江南一座繞不開去的千古名城。

既然姑蘇城和寒山寺都在，那麼夜半時分的鐘聲和客船便也都不會爽約。

寒山寺的鐘聲悠揚，每每到了夜半之時，寺廟之中便會有分夜鐘聲響起，宣告此時夜已過半。這是江南寺廟承襲至今的傳統之一，也是為何那句詩中會有夜半鐘聲的緣由。

客船隻是一艘尋常駁船，但停泊在寒山寺外，便已經足夠應景兒了。

小小駁船裡足足塞進去了六七個人，因而使得船舷深深沉進了水裡。

“姑蘇花家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了，這價碼出的，連我都沒想到。”，說話的人一邊晃着腦袋一邊撇了撇嘴，沒來由感歎一句。

不過他說的話卻沒人接茬，隻有一個年輕而幹練但卻面容陰鸷的男子擡起頭，偷偷皺起了眉。

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女人聲音幽幽響起，“反正都是一樣的活計，花家出的價碼再高，也多進不了我們兜裡半個銅錢。”，聲音低沉，但卻透着幾分尖刻。雖然是替說話的人緩解了尴尬，但滿腹怨怼之意倒也倒了個一幹二淨。

“嘿嘿……”，這話似乎是說到了點兒上，所以讓那人有些無言以對，隻好尴尬地笑了笑，片刻後才想出如何回複，硬撐着說了一句，“你們幾位，似乎要那麼多銀子也沒啥用嘛？”

可是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沉默，當然還有一雙雙帶着恨意的目光。這讓他一時有些錯愕，當然還有驚懼。眼前的幾個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脾氣，他更知道。自己這一句話惹來衆怒，這幫心狠手辣的家夥若是拿自己洩憤，自己倒還真的隻有自認倒黴的份兒。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所以終究還是那個女聲的出現打了圓場，“您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就算是再多的銀子，對于我們也沒用。眼下還是得祈上一爿苟且偷生的地方，多活幾年才對。”

這女的說完那人并沒有回答，隻是一邊點了點頭，一邊抹去頭上細密的汗珠。看樣子一時間的得意忘形，還是讓他心有餘悸，這禍從口出的事兒可不能再做了。不過他沒搭話，一旁陰鸷着臉的年輕人卻嗤笑着出了聲，再度引來了衆人的目光。

女人笑着看着年輕人滿不在乎的神情，打趣道：“對，險些忘了。這再多的銀子，也入不了咱們這位前程似錦的年輕大人的眼睛。今日裡不過是賣命的銀子，将來人家賺的，可有的是别人孝敬的銀子呐。”

年輕人白了一眼那言語尖刻的女人，笑着說道：“我說唐家姐姐，他不會說話惹了你們生氣，你可别殃及到我這兒成麼？我可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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