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價不菲的假山水景旁有一靜室,日光洩下,裡頭光影浮動,室内正中央挂着“上善若水”的匾額,靠窗的矮幾上擺放着棋盤,有二人對立而坐。
“老師,您怎麼能同意讓盧閣老舉薦人呢?”張極峥不理解,“張同在安東領兵,劉紀監軍,那對咱們……”
梁示崇落下一子,打斷道,“初夷,大是大非面前,該讓一步就讓一步,死犟着同陛下對着幹有時候撈不着好處,明面上好似是咱們吃虧,實際上,安東府有個什麼風吹草動,賴不到咱們頭上。”
便是權臣,也不要總想着什麼決定都攥在自個兒手裡,否則遲早一日,會被這些決定反噬。
“可那曹晖,是咱們舉薦的啊?”
“是咱們舉薦的不錯,陛下不也點頭了?再說,曹晖又不是我們的人。”
“不是咱們的人?”張極峥怔住,手上的棋子都忘了落,“那他……”
“景王的。”梁示崇淡淡點了點棋盤邊緣,“落子。”
張極峥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落下指尖的棋子,仍是很吃驚地道,“曹晖何時變成景王的人了?老師又是何時知道的?”
新任安東府副都護曹晖,原任禁軍指揮同知,也是梁示崇費心拉攏來的人。
相較而言,景王不僅背景強大,還有争奪皇位的資格,曹晖會轉投他麾下也不奇怪。
梁示崇眼皮微微一掀,那股曆經大風大浪後沉澱的銳氣霎時淩厲而來,“早在我們舉薦他之前,他就已經暗中向景王投誠了。你這樣,還想坐我的位子,給你也坐不住。”
張極峥深覺慚愧,憋紅着臉道,“老師教訓的是。”
“陛下放不下安東,景王想插一腳,咱們推舉曹晖,也算順水推舟,如今景王已經向陛下表忠,自然會供出曹晖。”
梁示崇一點點分析給張極峥聽,“盧道從今日推舉的又是張同,張同是誰的人,不必我說吧?”
張極峥搖搖頭,張同曾跟随晉王四處征戰,雖然晉王去西南沒帶上他,可他明顯就是晉王的人。
“安東府小小一灘水,跳進去這麼多人,你且看看會有多渾,盧道從怕出事,又舉薦劉紀,有劉紀在,能讓陛下安幾分心,真出事,他也不至于有大牽連。”
“那老師一早就料到盧閣老會推舉張同?”
“那倒是沒有。”梁示崇直了直腰,道,“我以為他會推舉阮家那幾位,不過想想也不可能,那幾位都遠在安北安西,小輩裡那個雖在定州,離得不太遠,但畢竟沒有統帥經驗,這樣看,張同倒是最合适的人,差就差在他是晉王的人。”
他幽幽一歎,“這人啊,就不能太講大義。”
盧道從就是因着心中大義,才會在明知安東府水深,陛下又恨不得除掉晉王的情況下,舉不避嫌。
張極峥深以為然,道,“那陛下會疑心盧閣老嗎?”
“陛下現在還不至于疑心,他豈會不知盧道從的真心,若是此仗大獲全勝,自然沒問題,可若是敗了,那就不好說了。”
“那照老師而言,安東府必然要出事,咱們的人不會有問題吧?”
梁示崇看着他,反問,“咱們做什麼了麼?”
張極峥一頓,立刻道,“沒有。”
“咱們現在在岸上,濕不了鞋。”
恰在此時,靜室門忽然被推開,有人來禀,“老爺,外頭不知是誰,教授一幫孩童唱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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