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懷念酒娘蛋
很久沒嘗過酒娘蛋的味道了,我的内心不由得萌生一縷情絲,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噴湧而來。
記得在兒時,走親戚或家裡來客人了,什麼都可以不吃,就這“滿碗”少不了。這是禮數,是待客之道。少了它,客人覺得不被重視受了奚落,主人也耿耿于懷,于心不安。假使主人家來客多,實在應接不暇忙不過來,或者客人已經“大滿灌”,肚腹确已無法容納,也必定要婆婆媽媽一番,再拉拉扯扯客套一遍,這廂賠不是那廂稱見外,最後客人提着幾個生雞蛋上了路,方才了結一樁盛事。
一碗酒娘蛋,看上去很簡單,盛半碗開水,兌點米酒,敲落三個蛋,再添幾根馃子,放進鍋裡蒸一支煙的時間,就可以上桌面了。其實是挺費功夫的:蛋是家養的母雞一隻隻攢下來的;酒是用上等糯米家釀的,不僅需耗費些時日,還要有一定的技術,弄不好就要發酸,整壇整壇地倒掉;馃子的制作則更麻煩,做馃子用的米要先泡上一夜,滴幹水,然後碾成粉末。小時候,碾粉靠一種叫作碓的舂米用具來完成。簡單的碓隻是一個石臼,将米倒入其中,雙手握杵反複搗,米即成粉末。如果量大,憑一個人的臂力就很費勁了,這時有條件的話最好找到使用腳力的石碓。這種碓構造較複雜,數量相對也少些,我們家後院那台因此每至年關十分走紅。記憶中,一隻大石臼像鍋頭一樣埋在地上,後面豎着兩塊鑿有凹坎的石頭,再扛來一根狀如鋤頭的木杠,把尾端支在凹坎上,一架古樸的石碓就搭了起來。一至三個人伸出腳連續地踏扁而寬的木杠尾部,前端朝下伸出的木柱便次第起落,木柱落地處籠着的鐵罩子将米粒漸次碾碎。這樣一來,力氣是省了一些,但踩個七八鬥米,腳闆還是要痛上幾天。米粉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熬糖、攪拌、搓團、切條、油炸……如此一番折騰,香甜酥脆的馃子終于出鍋了。說起來,這最後一道工序,照例很不容易呢。兒時年關家裡燒馃子,多在晚上。母親神情嚴肅地拿着網勺,注視着吱吱作響的油鍋。這時我們小孩子不能随便說話,不然,萬一馃子炸不起來,細細的,硬硬的,大人就要遷怒到小孩,疑心“都是胡說惹的禍”。
小小一碗酒娘蛋,得賠上多少氣力啊,難怪人們那般看重,把它當作最高禮遇。
歲月的變遷真大,今天,人們的生産方式已大大改變,做酒娘蛋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費心。到大型養殖場轉一圈,雞蛋是一個接一個地溜出來的;酒也不用自己小小心心地釀了,商店裡它的品牌多得你記都記不住;而做馃子用的米粉,把米倒進磨粉機,眨眼就冒了出來。酒娘蛋容易做了,其地位竟随之每況愈下,人們不再把它看得很神聖。就連一年一度的春節,拜年時的那碗酒娘蛋也慢慢地被依舊帶殼的茶葉蛋取代,要麼幹脆就免卻了這“意思意思”。
奇怪的是,即使偶爾還能重享吃酒娘蛋的待遇,我也感覺,兒時的純正口味已杳然遠去。難道正如人們所說,飼料雞下的蛋不如土雞蛋味鮮?難道工業化生産出的酒不如家釀的香醇?難道大米用機器磨碎後做出的便不再是綠色食品?于是我思忖着到被現代文明波及稍少的客家山鄉,去尋覓那碗夢牽神繞的酒娘蛋。
喲,多麼爽滑,含一嘴尚流淌着的雞蛋,倏地吞下,一直滑入心窩,鄉間說這是“嫩”蛋。多添點火候,蛋就“老”了,咬上一口,黃是黃白是白,唇齒餘香。我把兒時的好口福抛出來,反複咀嚼,回味無窮。
懷念酒娘蛋,并不是懷念那個時代的貧窮。這時,懷念隻是一個揮之不去的情結、一種無法重新擁有的心态。這正如每一次觸及卡朋特的《昨日重現》,悠揚的曲子飄将過來,大學時光如在眼前,一絲難以言喻的顫動頓時如潮水般漫溢過我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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