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瞧了眼細若無狀的雪花,雖心中并不願意,但還是順從的下了馬,拍掉了大氅上的雪花,略略側身進了馬車。
一進車裡,當中便是一個設計精緻的紫銅暖爐,另有導氣的管囪從車底伸向車外,是以車裡隻有暖意,卻不曾遭了煙熏火燎。剛一坐定,一股暖融融的直撲臉上,齊衡一個沒忍住,輕輕打了個嚏,端坐在裡頭的平甯郡主急道:“我的兒,趕緊過來暖暖,别叫寒氣滲了身子……哎喲喲,一開春你就要會試了,可别落了病。”
齊衡小心的挪進去,到暖爐旁邊扯了個墊子坐下,緩緩脫下厚重的大氅,微笑着:“不妨事的,母親莫憂;兒子這些年并未落下騎射,怎會這般不頂用。”
坐在一旁的齊大人放下手中書卷,輕責着:“少年郎又不是姑娘家,便是往登州一來一回也沒什麼不适的,你别護成這樣,一家三口都縮在車裡頭,像什麼樣子。”
平甯郡主橫了他一眼,拉過兒子的手輕搓着:“委屈老爺和我們婦孺一道了,我倒是想分兩車了,可惜……哼哼。七八日前我就說了今日要去英國公的京郊莊子赴宴,因着路遠,得用裝暖爐的車轎。偏那位不早不晚偏要挑今日去給大侄子上香祈福,罷了罷了,大侄子金貴,寶貝疙瘩耽誤不起,能給我們剩下一輛也算給臉了!”
一頓冷嘲熱諷,直把齊大人的眉頭打上了結,不悅道:“當着衡兒的面說什麼呢。”頓了頓,道,“大嫂心裡急,我們讓着點兒也是應該的。”
郡主不屑道:“自打我生了衡兒後,大嫂心氣就沒順過;我清楚她的意思,因此這麼多年來我哪處不讓着她?大侄子娘胎裡出來就病病歪歪的,體面人家如何肯許閨女過來,這又不是咱們的過錯。”
齊國公府大少爺已至婚齡,齊家大夫人這陣子正張羅着說親,誰知外頭凡是體面些的人家都隻來打聽齊衡的消息,更有那知道齊家長孫少爺的身子骨病弱,一個個躲的老遠。
偏生這兩堂兄弟年紀相近,齊大夫人瞧好的幾家高門貴戶,俱更屬意齊衡為婿,直氣的大夫人暗恨不已。
齊大人長歎一聲,輕拍膝頭:“大哥最近病一陣好一陣,想來是憂心侄兒婚事……大嫂也有自己的思量,大侄子身子不好,秉性又弱,自得替他尋宗能撐腰的親事,若嶽家得力,妻室又賢德能幹,将來大侄子就不愁了。你也幫着尋摸尋摸,别叫大嫂一個兒着急。”
平甯郡主撇撇嘴,笑容溫和的近乎刺目:“大嫂的如意打算我如何不知,隻是……呵呵,我隻問老爺一句,倘若老爺有個心肝肉般的閨女,可願招個大侄子這般的女婿?”
廢話!有财有勢的嶽家,有德有貌的妻子,哪個不想要,誰家又不會挑女婿了?做什麼非要挑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病秧子,有沒有出息尚在其次,搞不好就得青春守寡。
齊大人語結,歎着氣說不出話來,平甯郡主又道:“想我那老叔甯遠侯爺就明白多了,挑大兒媳婦時,門第略低些無妨,隻挑那人品賢良溫厚的,如今我瞧着煜侄兒兩口子過的極好。倘若大嫂也是這般思量,我還能幫個一二,偏侄兒這般了,她還眼界恁高。”
平甯郡主語出滔滔,句句有理,齊大人除了歎氣也無話可說了,齊衡低着頭,謹守規矩不插嘴父母的談話。郡主看着自己美玉般人品的兒子,想起這些日子拜會親朋時受到的各種褒獎和萬般豔羨,誰不誇她兒子教養的好,當下隻覺得越想越得意。
“娘。”齊衡輕聲道,“今日散筵後,兒子想出門一趟,會會友人。”
郡主微微皺眉:“今日天兒冷的很,沒的出去做什麼?況那些不好讀書上進的,你多見也無益。若嫌悶,不願早回家,不如留着與英國公的幾位公子叔伯聊聊。”
齊衡秀緻的眉頭微潺,滿心不願,卻又不敢拂逆母親的意思,倒是齊大人瞧不下去,沉聲道:“張家滿門多為行伍之人,衡兒跟他們能聊出什麼來。衡兒都多大了,你别管的還跟三歲孩子般的,該與什麼樣的人來往,他自己心裡有數。”
郡主心思靈敏,見丈夫口氣有些生硬,當下不再反對了。
……
從英國公府的别院出來,齊衡一個輕躍,利落的跨身上馬,随意扯了扯大氅的領口,迎面刺骨的冷風倏然灌進他的脖頸,散了些許燥熱的酒氣,他立覺精神一振。
難得左右沒人緊随,俊秀斯文的少年一時起了孩子氣,策馬揚鞭,一陣風般的疾馳起來,過不多久便來到一條繁華喧嚣的街道。齊衡于一座極富麗氣派的酒樓門前下了馬,一揮手将缰繩馬鞭扔給後頭的小厮,自己一路直往裡走。
來到一處雅間,撩簾而進,裡頭桌上已置上了美酒佳肴,桌旁坐着兩位少年公子,俱穿錦着緞,銜寶嵌玉,風姿翩翩。他們見齊衡來了,當前一位笑容可掬的公子便上前來迎他:“你可算來了,邀你一回可真不容易。”後頭還坐着的少年笑罵道:“好你個齊元若,打量着咱們忌着令堂威勢,不敢上門去尋你,你還就不出來了!”
齊衡忙拱手道了個不是,連連道:“告罪告罪,季直兄,子坤兄。小弟不敢托辭,委實是這陣子一刻也不得消停。”
話雖說的客氣,臉上神情卻十分随意,已笑呵呵的上前挽住兩位好友的手臂。一陣寒暄後,三人便圍桌而坐,互道近來長短,推杯換盞間歡聲笑語一片。
“國子監裡頭可好?子坤兄覺着如何。”齊衡擎着酒盞,笑問着。
子坤連連搖頭:“不過是混日子罷了,家父大約是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老弟莫過謙了!”季直大笑着拍他肩頭,“我家老爺子前日裡還誇你呢,說國子監裡褒獎你的不少。你若是死馬,那我成什麼了。死螞蚱?死蝈蝈?我老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如今約莫是死心了,直說要尋個厲害的媳婦來看着我!”
子坤拍桌子大笑,指着季直罵道:“合該給你找隻母老虎!省的你鎮日的眠花宿柳!”
“正是正是!管着這無法無天的。”齊衡也瘋笑着。
“子坤你少裝蒜!”季直反口而罵,“元若也罷了,你當我不知道你的老底呢!你屋裡收的丫頭雖不多,可個頂個溫婉可心的絕色佳人。”随即又幽怨起來,“都怪我老娘厲害,我院裡的丫頭竟沒幾個平頭整臉的。”
子坤也有幾分臉紅,忙岔開話頭:“令堂再厲害,能有元若家慈厲害!你知足吧。”
齊衡應下也不是,反駁也不是,隻忸怩着紅了臉,更顯唇紅齒白,秀色如畫。
他們三人原是自小相識,俱出身自顯赫殷實的貴家巨族。
話說,面對齊衡這樣全能優等生,一衆發小自免不了被恨鐵不成鋼的父母親長們比較。他們玩泥巴,齊衡在讀書;他們打彈弓,齊衡考上了童生;他們鬥雞走狗遊走街市時,齊衡成了秀才;待他們初通人事,開始和漂亮丫頭勾勾搭搭時,齊衡已入榜成了舉人。
這樣血淋淋的比了十幾年,卻還能結交為友,且親如兄弟,不是特别心胸寬闊,與人為善的,就是神經粗線大條,豪爽大度,全不在乎的。
三人正說在興頭,忽聞外頭一陣叮當哐啷的巨聲,随即喧天的打砸呼喝聲四起,地闆也被震得發出響動,其間夾雜着幾聲酒樓掌櫃的哀求聲‘幾位爺,求您别介……’齊衡一愣:“外頭打起來了?”季直一陣興奮:“咱們去瞧瞧!”說着便要起身,卻叫子坤一把拽住,叠聲勸道:“給我老實點兒坐着,你一出去定然又惹事!你前陣子剛挨了伯父的闆子,這麼快便忘了?”季直懊喪的坐下,三人隻好悶悶的吃酒,間或掀起門簾子看上一眼,再又趴着窗口往外瞧瞧情勢。外頭的打鬧愈發厲害了,已聽見有讨饒聲了。
“這幾位瞧着有些眼熟呀!”季直瞧着十分眼熱,隻恨不能出去參與一番。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這坑爹的人參+番外 星際吃貨生存守則+番外 唐門密室 先婚後愛:追妻九條街 不羨仙神 拿錯炮灰劇本的玄門大佬 諸天神貝:從讨債鬼做到神尊秘書 坐等飛升 美人枭 穿書八零後我成了團寵 盛世天驕之嫡妃歸來 霍爺他總想父憑子貴 雜論收編 吃飯、睡覺、打僵屍+番外 讀心全家後,嫡長女覺醒了 修仙:從蠱修開始崛起 138号異獸萌寵店+番外 班主任系統+番外 夢廂記 網戀嗎,我女裝巨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