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溪水潺潺,楊柳吐新,宮中的玉蘭花在輕柔春風中葳蕤綻放,純白無瑕。
新帝沈陌玉還如往常一般,拉過衛湛坐在玉階上賞月。
一片落花嵌在衛湛發間,新帝擡手撚去,爽朗一笑。
是出自真心的笑。
屬于少年的笑。
心情好了,看花賞月都多了一份意境。
“先生可否告知朕,最後與先帝說了什麼?”
衛湛一身官袍,補子從孔雀換成了錦雞。
輾轉迢迢,重回内閣的他,在風雨斬棘中,背脊依舊挺直。
前世的衛湛,在景安二十六年的春季升任内閣次輔,而此前,從未做過東宮官員。
今生是為了守護新帝,才推拒了吏部尚書的舉薦,入詹事府卧薪嘗膽。
聽過新帝的疑問,衛湛回憶起那日場景。
對景安帝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臣有一事,是從俞翠春口中得知,該對陛下坦言。季懿行原姓沈,乃陛下第十四子,與尹軒無血緣。
衛湛淡淡叙述,之後站起身,向新帝遞出手,“時候不早了,陛下該去批閱奏折了。”
新帝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于徐徐夜風中閉眼聆聽春的聲響。
陽春至,陰霾散去,新的宏圖才剛剛展開。
北鎮撫司,诏獄。
淪為階下囚,季懿行從暴怒、不甘、痛苦、絕望再到麻木,僅僅用了半個月。
诏獄如煉獄,傳聞一點兒l不假。
被判秋後問斬的囚犯,在诏獄裡多數活不到拉至刑場那日。北鎮撫司的人曆來心狠手辣,依仗皇權,行事狠辣慣了,不懼代價,可如今不同,新帝禦極,最先要整改削權的就是錦衣衛。
而秦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昔日不把太子放在眼裡,如今畏懼新帝報複,已有數日不曾現身诏獄,不知是否是去另謀出路了。
獄卒送上飯菜,态度強硬,“快吃吧,做餓死鬼可不劃算。”
馊掉的飯菜難以滿足錦衣玉食的世家少爺,獄卒看好戲似的睥睨着季懿行抓起飯菜。
可下一瞬,全都扔在了牢房外頭。
獄卒火冒三丈,聯合幾個同僚打開牢門,對着季懿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還當自己是公子哥呢?呸!”
牢房傳出季懿行痛苦的嘶吼,可對面和隔壁牢房中的囚犯如同麻木的石頭,毫無反應,對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這裡能快速磨平一個人的棱角,不出一個月,還哪有養尊處優的世家子!
夜裡狂風大作,吹折剛剛吐出新芽的枝條,季朗坤從噩夢中驚醒,不停喘着粗氣。
他夢見兒l子倔驢似的不肯服軟,被獄卒結夥毆打。
新帝禦極,沒有遷怒季氏,還在有意無意告誡季氏,日後莫要與季懿行有所牽扯。
季氏富貴猶在,可越是這樣,季朗坤越是倍感煎熬。
四更天,獄卒們停了手,季懿行倒在亂草垛裡沒精打采。牢房裡肮髒不堪,滿是塵土,他咳嗽幾聲,費力爬起來靠在冰涼的牆壁上。
天明時,葛氏沒有與任何人商量,悄然來到诏獄外,暗中打點一番後,随獄卒走進從未踏入過的陰森之所。
婦人罩着兜帽,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緊緊握着食盒,不敢亂瞟,生怕看見不該看的。當她瞧見邋裡邋遢的兒l子時,眼眶一熱,急忙上前。
獄卒催促道:“隻有半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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