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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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想不想回家？&rdo;他突然問。念卿怔住，回頭看進他雙眼，見到從未有過的疲倦‐‐在這個鋼鐵般的男人的眼裡，她第一次看見了厭倦與疲憊。她立即張臂環住他，緊緊的，用盡全部力氣給他支持，&ldo;仲亨，這裡便是家。&rdo;此心安處是吾家。你在哪裡，哪裡便是我的家。霍仲亨動容，良久凝視她眼中光影，不覺墜入那潋滟溫柔中去……他蓦然低頭，深深吻上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額，輾轉流連，停在她耳鬓青絲間，喃喃問：&ldo;念卿，我是一個好人嗎？&rdo;念卿一震，強壓下心中忐忑起伏，隻柔柔地笑，&ldo;誰能比你更好。&rdo;他卻笑了，&ldo;我是個好将軍，卻不是個好人。&rdo;念卿擡起臉來，凝眸看他，&ldo;你在自責？因為軍衣的事？&rdo;霍仲亨目光轉寒。&ldo;那作惡的人已處決，無辜者也應瞑目，你不要太過自責。&rdo;念卿輕輕開口，勸慰的話還未說完，他卻冷聲道，&ldo;曹老三雖貪财，諒他還做不出損害同胞的惡行。那軍衣裡的破棉絮，是陳久善做的手腳，曹老三受他利用，不過是個替死鬼！&rdo;殺一人以平衆怒，止一端而防大亂，明知有冤也不得不殺。被人利用的曹老三是冤殺，無辜受累的士兵亦是枉死。那批軍衣是今歲秋前由軍務局置辦，全部采購自南方‐‐這是霍仲亨與南方的默契之一，他為南方提供武力支持，南方則援助他龐大的軍需開支。這批軍需是塊大大的肥ròu，按例免不了上上下下一番揩油，卻因是霍仲亨的東西，而無人敢動。北上征戰在即，霍仲亨尤為重視，也深知貪污軍需的敝習，特地派人前往監督。然而押運之際，軍務局卻因沿途戰亂之故，沒有從鐵路運送，改走汽車一路輾轉……最不易檢驗出纰漏的軍衣便是在這途中被人動了手腳，而負責交接的曹老三又糊裡糊塗被人收買。若沒有這一筆賄金被發現，南方情報部門也沒想到陳久善會算計到霍仲亨頭上。顧青衣奉命北上調查之際，尚未确定陳久善與此事有關，隻懷疑有南方高官涉入其中。而她密見霍仲亨，卻是為了另一個原因‐‐情報部門已獲知，有人向大總統揭發，稱霍仲亨暗中支持薛晉銘的軍火交易，秘密提供軍費支持佟岑勳在北方發動内戰，表面倡議和談，實則挑起戰争，借機擴充勢力。霍仲亨得到顧青衣攜來的消息，已連夜發出急電，命許铮立即趕赴香港，協同薛晉銘處理此事。但就在顧青衣北上的同時，另一人也被派遣南下，調查薛晉銘的軍火交易。&ldo;這個人，是陳久善的幹女兒。&rdo;霍仲亨目光沉沉，望向窗外漸已發白的天際，&ldo;也是薛四公子的舊相識。&rdo;&ldo;太太，外面有位女士說要拜訪薛四公子。&rdo;管家亞福不知所措地站在茶室門口。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蒙氏夫婦、四少與蕙殊一齊停住‐‐薛晉銘的行蹤一直對外保密，隻有霍督軍與夫人知道他住在這裡，這突然找上門來的女子卻又是誰。貝兒反應極快，立刻喝問亞福：&ldo;她是什麼人？你有沒有說薛先生在這裡？&rdo;亞福忙搖頭，&ldo;我說不認得薛四公子。&rdo;蒙祖遜看向薛晉銘，&ldo;你可有别的朋友知道此處？&rdo;坐在背光處的薛晉銘戴一副墨色遮陽眼鏡，手術後目力雖已恢複大半，卻仍有些畏光。他對蒙祖遜搖了搖頭，問亞福道：&ldo;她還有别的話嗎？&rdo;亞福忙道：&ldo;她隻說她姓馮。&rdo;&ldo;馮？&rdo;薛晉銘皺了眉，略一沉吟，蓦地從椅中站起來，&ldo;是方還是馮？&rdo;衆人被他的反應吓一跳，亞福南洋口音濃重，方和馮的讀音混淆不清，見四少這樣問，慌忙答道：&ldo;是方……方圓的方……&rdo;四少脫口問：&ldo;她在門外？&rdo;&ldo;是。&rdo;亞福極善察言觀色，見他神情如此，忙說：&ldo;要不要就請她進來？&rdo;蒙祖遜站起身來，&ldo;我去看看，你先不要出面。&rdo;四少不語，靜了一刻，微微颔首。貝兒不放心地跟了蒙祖遜一同迎出去。薛晉銘緩步走到回廊下，從紫藤花架間隙裡，望見大廳通向小會客廳的走廊。隻過了片刻，就見亞福親自在前引路，領着一個黑衣女子款款而來。那女子步入走廊，将黑紗寬檐遮陽帽脫下，露出低挽卷發、白皙肌膚與菱角分明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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