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本埠醉生夢死的歡樂場最豪華氣派的當屬麗池,随便拖出個女招待也是豔絕人寰。不到十七歲的詹美鳳入麗池第一個月俨然已為紅牌中的翹楚,可惜昙花一現,人客尚未盡閱美人風姿,第三月詹美鳳已經被華老虎藏進金屋。
十來年過去,詹美鳳如花容貌更添了三分成熟風韻,而形容動作依舊如少女般嬌怯。美若笃定,如果現下契爺在身邊,必會握着母親不安的小手,将她肩頭攬住好好撫慰。
“阿媽,這間屋抵押給銀行的錢都給了小舅炒股票?”
詹美鳳擡眼望來,幽怨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那我們家還剩多少錢?”
“煩不煩?你小舅見着我開口就是錢,你有樣學樣,怎麼不學好?有的你吃有的你喝你該知足了。”
若她母親的理财觀是個篩漏倒還好,多少有些渣滓存下來,詹美鳳簡直就是個水管通,直通到底。美若不敢懷有任何樂觀的期盼,但猶自不可信,“倘若沒錢jiāo還銀行,這間屋被收回去怎麼辦?”
她母親小臉泛白,“我不知道。”
“阿媽!”
詹美鳳站起來上樓,美若緊随其後,“阿媽!”
“等你契爺回來就好了,現在cao心有什麼用?”
美若此刻極其需要瑪利亞站在樓頂泛着金光高呼一句“聖母瑪利亞”作旁白。
“契爺回來?阿媽,你相信契爺會回來?他若是不回呢?”
詹美鳳yù言又止,随即高聲喚司機,“阿陳!阿陳!備車!”
“阿媽,天都塌了,你現在尚要去打牌?如果銀行收屋,我們住去哪裡?小舅舅隻會花錢不會還錢,别指望他會給我們付房租水電!将來會怎樣你知不知道?”
她母親倏然轉回身,“你告訴我怎麼辦?從今日起,我天天帶着便當盒去中環上班,一間百英尺的小公司裡不見日光對着打字機噼啪十個鐘?還是蹬着三寸高跟鞋,穿到大腿根的旗袍,站在鯉魚門酒家外,頂着海風不停點頭哈腰喊‘多謝惠顧,慢走再來’?”
“那又怎樣?不到三個月你能勾到個董事做繼室,泡個豪客當偏房。你和小舅不就是這樣打算的嗎?所以你們不着慌。”
她母親氣得半身作抖,“詹美若,你阿媽十六歲可以去做舞小姐養家,你也可以!”
房門哐一聲在眼前阖上。
七姑安慰美若,“大小姐我看着她大,和老爺一般的xingqíng。隻是說說,不忍心的。小小姐,你不要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事到臨頭時何有第二選擇?美若挺胸,“瞧,我尚未發育,但凡它們兩個能隆起兩寸,要我做我也去做了。”
她先天不足,十三歲少女身形如十歲孩童。
厚顔如此令七姑變色,“話不可以亂講,詹家的女孩兒……”
“七姑,忘了你們的詹家吧。”
七姑沉默,“……老太爺是好人,我阿爸到死念念不忘。又疼老爺,雖說是庶子,可老來得兒,看得如珍寶一般。隻可惜老爺不争氣,兄弟們也太……”她是詹家幾代人的婢仆,不好說本家老爺們的壞話。
人老了,愛談古,多得七姑嘴碎,美若對外公家世知之甚詳。詹家世代行醫,晚清開始做南北行生意,戰禍時老太爺去世,死前擔心小兒受嫡子們欺負,特地命最信得過的大管家,也就是七姑的父親,帶着美若外公遠來南方。隻可惜美若外公太不争氣。
“那些就不提了,我擔心現在和未來。”美若垂下肩膀,掩不住頹喪。她一直清楚,别人的嫁妝是家世,她隻得倚仗一紙證書。名校的畢業證是日後新生活的通行證,庇理羅女中以出産名媛聞名,她能進去,将來考學留洋都會容易很多。現在夢想破滅,她将繼續與花王的兒子、小販的女兒做同學。
甚至會更糟糕。
“走一步看一步了。”七姑也無奈。“小小姐,七姑向來信你能gān,但這回的事你做錯了。”
她指指廚房後門,“那個人……”
笃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七姑口中的那人站在玻璃外。
七姑神速起身,像護崽的抱jī母,橫在歹人與小小姐之間,喝道:“你要做什麼?”
靳正雷踏進一步,伸出手中的空碗,“阿姑,有沒有開水?”
他是傷重加發燒的病号,接近一天的時間隻喝了一碗粥一碗藥,睡醒一覺後口gān難耐,隻好尋到廚房。主人家的對話他聽見大半,這才知富貴gān雲的華老虎,外室現今的處境居然如此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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