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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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日在獵場是第一次見皇上。&rdo;&ldo;哦，&rdo;洪煜對他招手說，&ldo;你過來，看看這棋該怎麼走。&rdo;葉知秋進來就看見洪煜自個兒在下棋，心裡納悶，又沒敢問，這下滿足了他的好奇，也不猶豫，走過去，探頭便看，黑子咄咄逼人，白子看似氣勢弱些，不知不覺地，他便執白子走了一步。剛走完就後悔了，連忙躬身認錯：&ldo;臣知罪……&rdo;&ldo;免了吧！&rdo;不知怎的，洪煜見他被規矩禮數束縛得左右為難，倒覺得好玩兒，&ldo;何罪之有？&rdo;&ldo;臣，不該破了皇上的局。&rdo;&ldo;朕要你破的，怕什麼！來，繼續！&rdo;剛換上來的熱茶，在禦書房午後陽光之中，熱氣袅袅。香爐的檀香燒得慢慢矮了，日頭西斜，白日漸短。&ldo;真給你赢了！&rdo;洪煜說着話兒，竟帶着高興，&ldo;平日那些大臣甯願輸銀子都不敢赢朕。總是朕赢，玩得無趣。象是他們花錢找朕陪着打發時間，不好。&rdo;葉知秋一聽，低頭皺眉，小聲道：&ldo;臣是不是又破規矩了？&rdo;他指的是赢了洪煜的事兒。&ldo;不是！&rdo;洪煜起身，拍拍他的肩膀，&ldo;難得有跟朕真心真意下棋的人啦！&rdo;葉知秋這才松了口氣，不由得說：&ldo;皇上棋帶君王之風，攻防缜密，今日若不是心不在焉，臣也撿不到這便宜。&rdo;&ldo;哦？你看出朕心不在焉？&rdo;葉知秋點頭，說，&ldo;皇上可想說出來？臣願分憂。&rdo;洪煜長歎一聲，背手而立，緩緩踱步到書房的一面牆壁前，牆壁上懸挂着巨大的牛皮地圖，天還沒黑，書房之中的光線卻是暗了些，掌燈太監連忙點了高燭，一旁舉着。洪煜背對着葉知秋，說道：&ldo;你大哥葉文治在西北已駐守三年有餘，雖也有捷報傳來，卻始終沒有根本進展。再看，北有羅刹國擾邊，東南倭蔻橫行，雲貴叛軍猖狂，長江以南，前朝餘孽勢力不可小觊……舉國千瘡百孔，朕勵精圖治十五年，仍這樣一個結果，說來不免讓人倍覺遺憾。&rdo;葉知秋不贊同，站在洪煜身後，也注視着牛皮地圖說：&ldo;前朝後期統治昏庸荒誕，逢戰必敗，割地求和，百姓民不聊生，官逼民反，這張版圖上，割據了至少十五六塊，國将不國。自先皇起兵渭水，本朝二十餘年來，繼承前朝疆土；收複關東，建立布政使司；清理收編中原各地義軍；将前朝餘孽擠至東南一隅；西北叛亂已在鎮壓之下，西南一挫不成氣候……皇上十五年内完成的，是很多帝王一生不能成就之偉業，并且，勤政愛民，當數不可多得的聖明君主。&rdo;葉知秋的先生袁俠學貫古今，平日裡極注重對他的培養，因此他雖在山上過清修樣的生活，教育上其實從未怠慢過。他秉性純淨，想到哪裡便說到哪裡，面對這樣悲觀的洪煜，并沒想着退避，隻道出心中所言，卻惹得洪煜回身注視，看了他好半天，才問：&ldo;你是這麼想的？&rdo;&ldo;袁先生這麼說的。&rdo;葉知秋坦誠回答，&ldo;先生高瞻遠矚，淡泊名利，所言客觀可信，知秋相信他的判斷。&rdo;&ldo;你這先生，朕有時間要見一見！&rdo;洪煜因為這一番話，頓覺心胸暢快。葉知秋清爽容顔的坦然相待，琅琅陳述的肯定崇拜，使他下午自己獨處時的孤寂悲愁，一時得以舒解。&ldo;先生做慣了閑雲野鶴，哪裡懂得這些君臣的規矩？&rdo;&ldo;你跟先生在哪裡清修？&rdo;&ldo;西郊&lso;雲根山&rso;&rdo;洪煜恍然大悟，拍掌道：&ldo;朕這記性真不得了！就說看你面熟！&rdo;原來兩年前，洪煜經過郊外&ldo;雲根山&rdo;，曾經在山中休息片刻。當時看見一白衣人飛快而過，他遠遠看，卻自覺得看得清楚，是一少年面貌，怎知身邊的太監竟吓破膽，非說是狐仙。&ldo;他們嘴裡的狐仙就是你呀！葉知秋！&rdo;葉知秋并不記得此事，卻也覺得有趣，竟有人把自己當狐仙。兩人共進晚膳，把酒言歡，說得極端投契。知秋孩童性格未褪盡，清茶淡酒，花樣點心，都能惹來他沉醉笑顔。洪煜擡頭，朗月當空，離十五中秋不遠了。葉知秋的進宮，不僅韓家極端策劃反對，連葉相本人也十分不情願，責怪葉逢春未與自己仔細商量，就私自拿主意把知秋引見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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