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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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世煌上了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連耿頌平問他話都沒反應，直到看見蛋糕店，才突然問道：&ldo;今天幾号？&rdo;耿頌平道：&ldo;一号勞動節，怎麼了？&rdo;仲世煌道：&ldo;停車，我去買樣東西。&rdo;耿頌平将車停到路邊。仲世煌跌跌撞撞地下了車，跑進蛋糕店。耿頌平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他提着蛋糕上車，&ldo;誰生日？&rdo;仲世煌抱着蛋糕道：&ldo;樹青。&rdo;耿頌平不敢再問，過了會兒，後面又低聲地自言自語：&ldo;已經過了。&rdo;這些天發生的事都是瞞着仲敦善的。耿頌平也不敢将失魂落魄的仲世煌送回去，先将他送回公寓，又叫來周伏虎陪他，他去仲敦善那裡備個案，順便處理劉漢思的後事。劉漢思父親魏天成是知名商人，兒子死在國内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件事本應該留給仲世煌處理，不過他現在眼睛隻容得下蛋糕，耳朵隻聽得見樹青，其他大概和空氣沒區别。他走後，周伏虎不敢放仲世煌一個人，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親手殺死喜歡的人對仲世煌打擊太大，除了自己，他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記恨的對象，這種近乎于自殘的精神淩虐讓喘不過氣。他打開蛋糕，點上蠟燭，關掉燈，然後閉上眼睛許願。&ldo;有空回來看看我。&rdo;仲世煌以為耿頌平動用手段，買通什麼人編造了謊言，壓根不信死而複生這一套，所以願望是針對趙樹青的魂魄。這裡坐着一個人，過得卻是兩人世界。門口的周伏虎覺得自己很多餘，默默地退出來，關上了門。仲世煌吹滅蠟燭，一個人坐在黑暗中發呆。突然，一雙胳膊輕輕地抱住他的脖子，熟悉的氣息讓他整顆心差點激動地跳出胸腔！32意外之外（下）&ldo;樹青。&rdo;仲世煌的呼喚聲極輕，也不敢回頭，生怕将魂魄驚走。他慢慢地擡起手，摸了摸圍着脖子的胳膊，确定對方沒有退縮，才放心地抓住。溫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時沖動抱住他，做完才發現，這個動作猶如饑渴時的一杯清茶，瞬間平複心中焦躁，說不出的熨帖。&ldo;你别走。&rdo;仲世煌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溫故沒說話。&ldo;我找道士幫你。&rdo;&ldo;興許找到一具合适的身體就能還陽。&rdo;&ldo;就算不能還陽也沒關系，我會造一幢沒有窗戶的房子，密不透風，不讓陽光曬進來。&rdo;&ldo;樹青，你說說話。&rdo;&ldo;……你一直不說話，我有點害怕。&rdo;溫故擡起手，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敲。仲世煌立刻感覺到一陣難以抗拒的暈眩襲來，眼皮子重如泰山，不顧掙紮地壓了下來，想要扭頭看看身後，可身體無法配合。昏迷前，他隐約聽到那人繞到了前面，溫柔地說：&ldo;蛋糕很好吃，謝謝。&rdo;仲世煌醒來時，四周大亮。周伏虎拍着他的肩膀，擔憂地看着他。仲世煌突然捏住他的手，怒吼道：&ldo;誰準你開燈？&rdo;周伏虎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道：&ldo;您要是困，不如上房裡睡。這裡容易着涼。&rdo;仲世煌道：&ldo;你進來時，有沒有看見什麼？&rdo;周伏虎疑惑道：&ldo;看見什麼？就看到你趴在桌上睡了。&rdo;仲世煌失望地&ldo;哦&rdo;了一聲，呆坐在那裡，分不清楚脖子上的觸感是真實還是夢境。&ldo;光吃蛋糕怎麼頂飽？我讓小飛下去買點快餐吧。&rdo;周伏虎說完，仲世煌的神色就變了，既哀傷，又慶幸，悲喜交織，眼睛死死地盯着八寸蛋糕上被吃掉的那一小塊兒，嘴裡喃喃道：&ldo;傻瓜，還是喜歡碳烤大餅。&rdo;周伏虎道：&ldo;小仲先生？&rdo;仲世煌道：&ldo;我要吃碳烤大餅。&rdo;周伏虎：&ldo;……&rdo;雖然是大家少爺，但，真好養活啊。&ldo;請法力高強的道士來，還有得道高僧。&rdo;周伏虎點頭答應。出了那麼多事，請道士和高僧過來做幾場法事去去晦氣也好。&ldo;算了，我親自去請。&rdo;仲世煌覺得應該鄭重些。周伏虎道：&ldo;梁炳馳的同黨還在逃，您最好不要随便外出。&rdo;一提到梁炳馳，仲世煌神色就變了，新仇舊恨加一起，他很不死親手折磨死這個人，&ldo;耿頌平呢？&rdo;耿頌平正在驚恐中。劉漢思的死因沒什麼疑點，驗屍結果和阿森等人的口供一緻，很快就能領回來。耿頌平交代手下先找一副棺木入殓，具體等他向仲敦善彙報，魏天成那裡有了說法再說。等他處理好所有事來到大宅，剛進客堂就看到一片慌亂的景象，口袋裡手機催命符似的亂響，保镖看到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他正想問什麼事，就看到仲敦善被兩個保镖用床單裹着擡出來，花白的頭發一半浸在血裡，紅白紅白得吓人。這下子他也魂飛魄散了，一邊跟着往外走，一邊打電話給周伏虎，簡單地告訴他情況，讓他把仲世煌帶到醫院來。仲敦善是仲世煌最親的親人，要是他在這個時候有個萬一，仲世煌會怎麼樣，淩天集團又會怎麼樣？光是想象，他就渾身發冷。周伏虎載着仲世煌，一路飙車到醫院。車沒停，仲世煌就從車上撲了出來。跟在他身後溫故見狀立刻托了他一把，讓他平穩着陸。仲世煌未察覺異狀，飛奔入醫院。奉命等候他的保镖看到他過來，連忙帶往手術室。手術室的燈亮着。耿頌平黑着臉等在門口，仲世煌看見他，二話不說就是一拳。&ldo;我讓你好好保護我爺爺！&rdo;仲世煌吼得聲音都啞了。耿頌平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想到眼前的情況，又解釋再有道理也擋不住現實的蒼白無力。仲世煌扯着他的衣領，慢慢地跌坐在地上，雙眼通紅，恨恨地看着他，嘴裡依舊念叨：&ldo;我讓你好好保護我爺爺了……&rdo;仲敦善已經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若是他都倒了，仲世煌就真的垮了。這一點，耿頌平明白，周伏虎明白，溫故也明白。周伏虎低聲道：&ldo;怎麼會這樣？&rdo;耿頌平道：&ldo;是梁炳馳身邊那個叫大鬼的人幹的。你不是說他會突然消失嗎？他就是突然出現在仲老的房裡，用放在邊上的圍棋棋盤砸了看書的仲老。他出現得太快太詭異，房間裡守着的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怪我！都怪我！這件事我應該早點通知他們的！&rdo;他一拳砸在牆上，留下一道血印。周伏虎知道仲敦善對他就像另一個爺爺，發生這種事，最是自責，安慰道：&ldo;要怪就怪梁炳馳，人都被抓了，還這麼猖狂！&rdo;耿頌平咬牙道：&ldo;你放心，梁炳馳，還有他那兩個狗腿子，我一個都不會放過！&rdo;等待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煎熬。仲世煌哭得雙眼通紅，席地坐着，虛脫地靠着牆，失神地盯着手術室的方向，一點兒生氣都沒有。耿頌平和周伏虎各靠着一邊的牆，時不時對視一眼，又時不時地去看手術室的門。他們感覺不到時間的意義，隻知道每一秒都很長，很長。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門打開，醫生從裡面出來。仲世煌受驚般地扶牆站起，沖到醫生面前。溫故本要跟上去，卻在轉身時看到了……黑白無常。不是大鬼這樣裝神弄鬼的人，而是真正的黑白無常。黑白無常看到他，遠遠地打了個招呼，然後朝手術室的方向走去。&ldo;滾開！&rdo;仲世煌突然推開醫生和耿頌平，闖入手術室。&ldo;你不能進來。&rdo;正要出手術室的護士和醫生聯手擋人。&ldo;爺爺！&rdo;仲世煌叫得聲嘶力竭。溫故心頭一顫，仿佛看到青年的精神世界在接連打擊中，終于摧毀最後一根支柱，徹底坍塌。萬念俱灰入正道，嗔癡怨恨終成空。一定要萬念俱灰才能入正道嗎？仲世煌嘶吼聲直入溫故心田，如狂風驟雨，将原有的席卷一空，将沒有的灌溉成河。黑白無常正要勾魂，就看到手術室外偶遇的仙人出現在他們的目标身邊，凜冽劍氣叫他們退避三舍！仲敦善吊着一口氣，被送入加護病房，仲世煌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周伏虎本想進來，以防大鬼殺回來，卻被趕了出去。仲世煌冷聲道：&ldo;我巴不得他來。&rdo;隻要他敢來，自己就敢殺。耿頌平讓周伏虎看着，任何動靜都要聯系，自己外出邀請名醫，隻要仲敦善還有一口氣，就不能放棄希望。仲世煌将秘書、助理都交給他使喚，動用所有能動用的關系，隻求一個結果‐‐救過來。其實還有一條關系他沒用，不是不用，而是不知道怎麼用。所以當溫故以白胡子老頭的形象出現在病房，他整個人隻能用欣喜若狂來形容。&ldo;你來了？！&rdo;仲世煌站起來，熱切地看着他。溫故避開他的目光，淡然道：&ldo;你考慮得如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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