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罡聽到也不說話,隻是靜靜跪在地上。
良久周同才一手扶額,好似無奈的說道:“既然連你都求情,那麼孤也不再為難了。”然後盯着呼延保保說道:“不過孤隻能代為奏報朝廷,至于朝廷如何發落,孤就不敢保證了。”
呼延保保聞言長舒一口氣,忍不住向一邊跪着的薛罡投去一分感激的目光,饒是他也知道,朝廷如何發落還不都看齊王如何奏報,恐怕就眼下的形勢,朝廷發落倒不如面前齊王說話管用。當他連忙磕頭謝恩千恩萬謝之時,擡頭又瞥見身旁奚仲依舊低頭跪着一言不發。
此刻若不是兩人都被捆着,呼延保保倒想伸手提醒一下這年輕人,隻怕這次不但保住了性命還有望官複原職,呼延保保心裡是感激并敬重身旁年輕謀士的,心裡倒想着不如把這個年輕人就帶回自己軍中,也不算埋沒了人才。
可是見到身旁年輕人好似沒聽到特赦的話語一般,遲遲不見反應,呼延保保心下有些着急,不斷向他投去問詢的眼神。
周同看見下面奚仲半天沒有動靜,便開口問他:“奚仲,孤已經代朝廷寬恕了你的罪過,你如何不謝恩呐。”
沉默片刻,奚仲聲音依舊穩穩響起,說道:“草民相助反賊,是為罪一,崔胤死後,草民感念其恩,收斂其屍,為其築墳,是為罪二。”
周同氣笑,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視他道:“好你個奚仲,你既不想活,那孤便賜你死。”
呼延保保絕望地閉上眼睛,奚仲于他有恩,但他卻想不通明明能活對方卻為何求死,如今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薛罡扭頭看看跪着的奚仲,又擡頭看看上方盛怒的齊王,依舊沒有開口再說話。而那邊奚仲看見周同發怒,隻是默默叩了一個頭,也沒再說話。
于是周同吩咐道:“将不知死活的奚仲關進大牢。”
便有甲士進來,一左一右将他擡起來,關押到牢房中去了。
至于呼延保保,周同仍命他統領轄下兵馬,不日同徐禁張崇等人率部返回邊軍之中,再有謀反滋事之罪,定誅九族。衆人一通千恩萬謝,上謝天子下謝齊王,方才并肩回到各自軍中料理後事。
此番以後,曆時半年之久的邊軍之亂,圍困京城半月有餘的叛軍,在其餘藩王州鎮二十萬大軍姗姗來遲之後,已然全都被齊王周同一一瓦解。消息傳至京城,百姓一個個津津樂道,争相傳頌大胥還有一位仁義無雙威震天下的齊王殿下,至于朝中倒沒有了往日被困時壓抑的氣氛,隻是衆臣看着丞相大人每天陰晴不定的臉色也是一個個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那個出氣筒。
等到晚上掌燈的時候,薛罡巡查着軍中防務,至于那幾位戴罪之身的将領,要麼就在軍中準備返程之事,要麼就聚在一起飲酒宴席,互訴死裡逃生之喜。
獨獨原本應該待在房中看書的齊王殿下,偷偷的拎起一個食盒,披了一件黑色的錦緞袍子,偷偷溜到了關押着奚仲的監牢之中。
守衛牢頭或許沒見過齊王殿下,但是卻認得他手中令牌,一個個不敢阻攔點頭哈腰的将他迎進去,然後一個個走出來把守住牢門不讓任何人靠近。
高陵關本就是個駐軍的小地方,關内更無州縣府衙那般霸道的牢房,所有的隻是一個平日裡充作柴草房堆砌了一捆捆幹柴草垛的陰暗房子。
此刻外面半夜,但是牢内高高的窗戶中竟映着一輪圓圓的月亮,偌大的牢房中出去了看守的牢卒便不再有一人。
周同穿過月亮從窗子中投下來的一截截的月光,走了十幾步,便到了這牢中唯一關押的犯人門前。
牢裡唯一關押的犯人自然隻有奚仲奚百裡先生一個。
奚仲此刻背對着牢門,盤腿坐在一張破席上,他對面是一張破舊的矮桌,桌上點着黃豆粒大小一枚昏暗的豆油燈。
好似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又或者他已經料定身後之人此刻會來,奚仲嘴角暗暗勾起,卻見桌上被他用手指蘸着清水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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