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景澄以低額的抵押物品獲得大筆資金後,經過當時在寶盛辦理業務之人口口相傳之後。寶盛隆的名氣就如不可抵擋的錢塘海潮般擴散至整個蘇州,乃至周邊幾個臨近的商貿大城。
寶盛隆貸款的規矩,自資金上限的千萬紋銀到下限的三十兩,其利息逐層降低。可以說,隻要獲批,金額越低利息越低,借貸三十兩銀子的利率幾乎跟存銀子的利息等同。
數不勝數的各等商人,從大規模的紡織場主、地主,到下面的農夫、市井小販,無不稱贊其寬厚大義。寶盛隆的存款也如芝麻開花一般逐節上升。
寶盛隆借貸的這一舉措,深受蘇州中下基層無數商販、百姓的贊同。可以說得是萬家生佛都不為過。
在借貸行當中,寶盛隆特有一項制度。那就是--系統性評估措施。在這個制度下,任借款人承諾給的利息再高,哪怕願意支付六分乃至七分的利息。若過不了分櫃掌櫃的評估都不會借貸。這一舉動也說明其财力的雄厚,信譽的堅挺。每日,自開門到閉業,人群湧動,業務周轉絡繹不絕。
至于錢莊的護衛押運業務,主持錢莊的趙構知道這隻是分支中極其小的一部分,就算所有商家選擇護衛的保險業務,其盈利也隻能算維持成本而已。真正的、富可敵國的大利是陳子禦說的彙通天下業務。
這個業務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是極難極難的。當初,趙構在陳子禦身邊時,聽到他躺在卧榻上用慵懶的語氣說着:‘南北東西,各方四極,其疆域廣闊數千萬公裡。一張紙片任爾随支随取。’其用意之深遠、構思之細緻精巧。讓經商長達四十年的一個老掌櫃拜服在地。但要想達成此等構想,背後付出的是人力财力,是趙構無法想象的。
自南疆泉州到西域伊犁,其中萬裡路途,數年間信息隔斷,如何能做到随支随取,互通有無的?趙構想不明白。雖是想不通,但主人的宏圖思想卻深深印在,這個名叫二狗的小夥計腦中。
在主人的身邊,他趙二狗見過如山的金銀,海量的珠寶,他如今還記得,主人微笑着抓起一把金沙,任憑這砂子從指縫中流過,主人眼中并無任何的留戀之情。待金沙流盡,主人問他:“二狗啊,世間最珍貴的是什麼?”
“财富、權力、壽數?除此之外屬下想不到世間有何可追求的了。”趙二狗想了許久才試探的回答。
“你說的不錯,俗世之中這三樣算得是頂級的追求了。連帝王都避免不了。”陳子禦悠悠一歎繼續說道:"可在命運的長河中,時間、空間、過去、未來,乃至不可猜測的未知。是否是可求得了呢?"
趙二狗茫然的看着自己年輕的主人,渾然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自己的主人不過是雙十年紀,可與他單獨相處之後。二狗覺得主人的眼神就如夏夜星空那般的明亮、璀璨、深邃。
其目光中既有嘤嘤孩童樣的童真,也有蒼老深遠的憂郁。其心思浩如星海、讓人無法琢磨,給趙二狗留下的隻餘深深的敬畏。
趙二狗将主人口中百分之一的話語化做現實手的段就有無數收獲。這讓他想到莊子的話:“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他想,主人也是如鲲鵬一般的變化萬千,渾然不可琢磨。
他說建城。就出現黏黏糊糊,粘稠的湯水。任何人隻有嘲笑,卻沒有一人肯相信主人的話語。可用了這個東西建城,不僅節省無數的人力,縮減建造時間。更堅固的讓最鋒利的矛都刺不透。
他說開山。就有黑漆漆的粉末。這種在節日中取悅百姓的東西,在他手中變成殺人于無形的霹靂。
他說要有光。房屋中不用蠟燭、油燈,就亮如白晝。
他說要讓人不受饑餓,就會有無數的雞鴨、豬羊。
趙二狗經曆的越多,越是對主人敬畏。他覺得,主人不是人,是遊戲人間的天神。
他開口說的,必是沒人見過的。且都會用極其簡單的手法實現。趙二狗覺得他此生最大的财富就是看準機會,認了主人。
如今,小小店夥計的趙二狗已經搖身一變成為蘇州城數一數二的豪紳。
每日,他身邊美女無數。錢财更是如長江水一般的從自己掌中奔湧。就連蘇州的首腦-五品知府要見自己也要提前遞名帖,排班等侯招見。
趙二狗得意之下,心中唯一一點清明提醒他自己。自家主人的手段可謂是神鬼莫測,自己這點唐突如何能夠瞞得過他的眼睛?
在趙二狗渾身冷汗醒悟之際,桌上突兀的出現一封信。二狗顫抖着雙手打開一看,整篇信箋上隻四個字,‘我看好你!’
僅這幾個字,寶盛隆的當家大掌櫃--趙構,琢磨了三個晝夜。自此後,十餘年間他深入簡出,手段更加高明。大宋江南路上隻問其“趙财神”的名号,卻不見其人。就如暗夜的君王,掌控着江南二十六州六十八縣的财源。
現如今,寶盛隆剛剛開業,用的則是二分的年息,就算有風險的生意也不會超過三分,隻需要等價的抵押物就可放貸,給的也不是漆黑鏽爛的雜銀,而是白花花嶄新的足銀。這種擺在台上的公平買賣豈是敲骨吸髓的長生庫比得了的?
乾元寺的長生庫則是固定的五分年息。更别說支付銀子的時候還用雜銀砍借款人一刀。隻短短的三個月,乾元寺開辦長生庫的生意就因為無人問津,從而經營不下去了。
乾元寺的主持、監院、長老各級緊要部門的執事齊聚一堂,商讨對付寶盛隆的辦法。
不怪他們急,如今銀錢收入漸少,引起外宅中圈養的妻妾們不滿。這後宅不甯,德高望重的高僧們也無心齋戒修行、禮佛。
“諸位師兄,這橫空出世的‘寶盛隆’欲斷我供養三寶、齋戒僧人的根基。請問,諸師兄有何高見。”乾元寺監院性覺出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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