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手下留情!”葉三拱手為禮。
“彼此,”嶽清濁一笑還禮,“你的不歸劍法也未全力施展。全力相搏,你我誰也下不了這片山崖!”
“生死一線,嶽先生還敢手下留情?”
“現在想來确實有幾分後怕。”
“如果我剛才劍上不留餘力……”
“我一定傷在你劍下,你卻也逃不過我反手絕殺一劍。”
“雖然如此,嶽先生敢收劍,仍然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我相信你!知音之人,一調可知高山流水,嶽清濁雖然沒有那等修為,不過聽鼓知人,自命還是做得到的。雖說後怕,可是再來一劍,我還是不會發出飛鷹一劍的最後一變。”“你相信我?”葉三沉吟片刻道,“好一個聽鼓知人!”
“殺手常自卑微,一個真正殺手絕不可能擊出你那樣将軍臨陣的氣概!殺手殺人,心内也必然煩亂驚懼,更不可能有你鼓聲中那一片隐隐的甯靜。”嶽清濁意興勃發,“借鼓一用,且聽我擊一曲。”
“你連我為什麼而來都不想知道?”葉三問。
“該告訴我的時候,你一定會告訴我,對否?”嶽清濁笑道,“且聽我先擊鼓,我今天見識了一個值得我為之擊鼓的人物,所以無論有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先擊完這一曲來慶祝。”嶽清濁解下劍來擱在地上,合上眼睛,操起了鼓槌。凝然片刻,起了個慢點,鼓聲之中,嶽清濁縱聲高唱:
昵昵女兒語,燈火夜微明恩怨爾汝來去,彈指淚和聲忽變軒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氣,千裡不留行回首暮雲遠,飛絮攪青冥(注一)
歌聲浩蕩,仿佛龍行大海,一路長吟。
他唱此一曲,固然是盛贊葉三剛才的調子,但是唱到曲中,身受其感,不禁睜開雙眼,對着面前的大海放聲長吟。睜眼的時候,他忽然瞥見遠處海船上的封岸岩對他奮力揮手喊叫着什麼,可是鼓聲浪裡,他聽不真切。短短的錯愕間,一截秋水一樣的劍尖已經從他胸前穿透出來,傷口處的血一下子變得滾燙,幾乎要沸騰起來。可是嶽清濁的心,冰冷!
落下最後一個鼓點,嶽清濁勉強笑了一下,回過頭來。海風裡,葉三的白衣呼啦啦的抖動着,他象一隻插在山岩上的标槍一樣矗立在那裡,不為風雨所動,仿佛仍在聽自己的鼓聲。“為什麼?”嶽清濁搖頭。
“因為我來的目的就是要殺你,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了。”
“何不當面殺我,給我一個明白?”
“你劍法太強,我不願兩敗俱傷。所以隻得如此,你說得對,殺手都是卑微的人!”“為什麼?”嶽清濁長歎一聲,“那樣的鼓聲,那樣的風骨,你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一個人?”“你又怎麼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葉三幽幽的話音裡,一代英雄的嶽清濁終于倒在了山岩上,再也爬不起來。
封岸岩已經跳下了水,瘋狂的向岸上遊來,他身後是漕幫憤怒的子弟們。葉三拾起嶽清濁的劍,抱起他的屍體,站在山崖邊上迎着狂暴的海風一言不發,波濤打在他腳下的岩石上。高高的山崖上,他是那樣的渺小,好象一陣大浪來就會把他拖下海去。許久,他才把屍體,劍與那面大鼓一起推下了山崖,落到海裡,隻是“咚”的一聲響,一陣浪花卷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等到封岸岩嚎叫着沖上山崖時,哪裡還有葉三的影子?隻有海風裡他的歌尤然未絕:
煩子指間風雨,置我腸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揮手從歸去,無淚與君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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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蘇轼《水調歌頭》一首,寫琵琶曲。後來葉焚琴唱的兩句是這首詞的下阕中的。改寫自韓愈的《聽穎師彈琴》,原詩也很好,尤其以“腸中冰炭”的造語奇佳。蘇轼配上“指間風雨”,相得益彰。
(三)
山東濟南府,端午佳節。
入夜,火樹銀花開滿天,街頭巷尾都是雄黃酒濃郁的酒香,艾葉菖蒲的煙氣也從家家戶戶門前飄出來,時時傳來大人們喚孩子回家吃粽子的喊聲,可是孩子們似乎更願意在街頭追逐笑鬧。喧鬧的小街上滿是融融的平安氣象。
今夜湖上魯王朱有顯以五千兩白銀大辦龍舟競渡,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吃罷晚飯的人們,三三兩兩的穿街過巷走向湖邊。一個白衣的青年就夾在人流裡,飄然向湖邊去了。他那身如雪的白衣實在太素淨,太惹人注目,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會好奇的看他一眼,他對每個看他的人微微的笑,清淺的笑容柔和得讓人幾乎誤以為和他已經相識了很多年。他象是引着一陣風,倏忽之間已經消失在人流裡。
湖邊,滿是各種小吃的吆喝,叫賣精緻小玩意兒的攤子,不過最吸引人們的還是一個走江湖賣藝的班子。
焰彩流光飛旋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身畔,火光裡她秋水般的眼睛,柳葉似的娥眉份外生動,利落的身段在進退騰挪間更顯婀娜,兩團火流星越舞越急,她清秀的臉兒上,汗珠兒映着火光,熠熠生輝。場外震天價的叫好,隻聽見女孩兒清嘯一聲,把火流星抛上天空,整個身子也随之躍起,在空中擰腰展袖,白鶴舒翼,亮個輕盈的身段,落下時候火流星的繩子已經在她左右臂上各纏了兩匝,她雙手托着兩團火流星,向衆人盈盈下拜。桔色的火焰裡,女孩兒明淨如山間的溪流,似乎連那雙繡鞋上也不沾半點塵埃。
女孩兒起身拿着一個托盤,一面行禮一面轉着圈子收看客們賞的幾個小錢。她隻是低頭道謝,忽然看見滿是銅錢的托盤裡居然落下一錠足色的雪絲紋銀。她心裡一喜,擡頭看時,一個白衣的青年正低頭對她微笑,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的臉蛋兒,她臉一紅,幾許羞澀泛上來,低下頭伸袖去擦拭自己的臉,這才發現如雲長發都被汗黏在了雪玉般的肌膚上。她她覺得那目光還落在她頭頂,心裡一亂,托盤落在地下,銅錢銀子灑了一地,趕忙蹲下身去拾,身旁那個白衣的青年也彎下腰和她一起去拾那些銅錢。女孩兒不敢擡頭,隻看見一隻修長穩健的手拾起銅錢放到托盤裡。一個個的拾,女孩家的心思越拾越亂,隻聽得身邊一聲輕笑,那個青年在她耳邊低聲道:“舞得好!”那縷氣息撩動她的鬓發,害得她險些又把托盤扔在了地下。好不容易撿拾完了,她手忙腳亂的整整自己的衣衫,擦擦自己的臉,想擡頭給那個白衣的青年道謝。當她害羞的擡頭想看看他究竟什麼模樣的時候,分明就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白衣公子卻已經不見了。好象一陣風過,他就随風而去。女孩兒心裡一陣怅然,向人群裡瞅了好幾眼,隻得郁郁的回到場子中間去。
接連舞了幾個場子,隻見三個公差擠開人群走進了場子,大聲喝道:“魯王殿下有令,着你們班子台上獻藝,耍得好了重重有賞,耍得不好可仔細自家的皮肉!”說罷也不多話,喝令班主收拾了擔子,連拖帶趕,往魯王坐駕所在的湖畔石台那邊去了。女孩兒留戀的望了一眼散去的人群,終于還是找不到那襲白衣,無可奈何的跟着去了。
一聲炮響,千舟競發。湖上彩船的燈火裡,龍舟青布為篷,巨龍為首,二十條快槳飛快的劃動,伴着鼓聲号聲,龍舟健兒齊聲吆喝,把龍舟催動的如一隻隻飛箭似的,直指魯王這片石台下挂着的那顆天青龍珠。
賣藝的女孩兒卻沒有工夫看那飛馳的龍舟,石台上,她奮力舞動兩顆火流星,片刻不敢松懈。魯王下令要看她的火流星,又不叫停,她隻得不停的舞。燦爛的火光圍繞下,她如同一隻燃燒的燕子,在台上四處飛翔。
“好!”亭子裡的魯王終于喝道,“來啊,孤家看賞!”
女孩兒好歹松了口氣,趕忙跟着那差人進亭子裡謝恩。魯王二十開外,一臉病恹恹的樣子,好象虛弱不堪。女孩兒卻不知道他是通臂拳上少有的高手之一,隻是急忙跪下。魯王幹笑兩聲,起身繞着她走了兩圈,笑道:“好,江湖裡的女子能有這副顔色已經是難得!來人,今夜帶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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