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陪你走走?”楊興問,看他點了點頭。
養老院外是一條寬敞的馬路,兩邊全是小店鋪。見雨雪終于停了,店裡的人紛紛出門掃雪水,看着挺熱鬧的,實際上隻響着大掃把滑過路磚的嘩嘩聲。
唰啦,唰啦,唰啦……從街口響到了十字路口,刷白了灰色的地面,也刷白了紀雨石的臉。
“诶小心着點兒!”楊興抓住紀雨石的胳膊往身邊帶,卻無力回天。隻聽一聲響亮的踩水聲,紀雨石的右腳照直了水窪邁,浸濕了鞋面。
他懂小石頭的慌張,和慌張下刻意藏起來的震驚。他抓着他,覺得他整個人還沒上岸呢,凍得僵硬。
“來,跟師兄過馬路了。”這時候不得不承認紀雨石很嬌氣包,比小光嬌氣多了,不哄不行,楊興拉着他過了馬路,猶豫着走地下通道還是過街天橋。
紀雨石的右腳全濕了,涼意從腳心開始,突然抓了把楊興的手。“師兄,你說這個病還能治嗎?”
楊興深深吸了一口氣,潮濕冰冷的空氣像開刃的刀從他肺葉過了一圈。“能啊,你别怕。”
“哦,那就行了。”紀雨石說。他也不知道想抓什麼,反正想撓東西,隻能在楊興手裡撓來撓去。
“咱們走天橋吧,剛下完雪,空氣好。你是不是拿我當貓抓闆了啊?”楊興給他拿了主意,手心覺出疼來。
“貓抓闆才沒這麼好用呢,對了,小白雪的快用壞了,回家記着……給它換一個。”紀雨石說,朝天橋走去。邁上一步停了,停了一瞬又開始走。一直走到橋面,紅色的羽絨服在天橋上格外顯眼。
到了天橋正中,前後都挨不着的地方,紀雨石還是停了。楊興仿佛算準了他肯定會停,也跟着停了。倆人像說好了的默契,一起不再往前。
你停,我陪着你就是了。
“想抽煙了。”紀雨石低聲說,或者說低聲要。6個月前他還沒和别人要過煙抽,現在自己買一包都不舍得。
楊興這一回親手給點上的,自己也抽,聲音比剛才好聽了些。“你訛了我好幾個月的煙吧?什麼時候請一回?”
“我都訛了好幾個月了你才反應過來,你那保送名單到底放沒放水啊?”紀雨石一笑,往欄杆邊上走,瞧着北京四通八達的馬路全叫一場小雪給廢了,堵成了狗。
“你不會想不開往下跳吧?”楊興叼着煙問,“别怪師兄沒提醒,這高度不一定能死人,摔斷了腿還得花錢住院。”
站的位置離紀雨石一拳之隔,真要是縱身一躍,他努力一把拉得住。
“你也把我看得太小了吧?至于嗎?”紀雨石抽到三分之一煙的位置,朝他靠近,“師兄啊,你上次講了那麼多,這回聽我也說說吧。我就矯情一支煙的長短,煙滅了,絕對不多叨擾一個字。”
“你說,師兄聽着。”楊興也笑了,掐着煙,等時間過去。
面前的大馬路正在往上坡走,那些亮着刹車燈的車尾排列整齊,一點點往盤橋的方向挪動。紀雨石眨動他微微泛笑的内雙眼皮,呼出一口霧蒙蒙的白氣。
“我這人吧,說話半真半假,從小瞎掰呼習慣了,可是有件事我說真話。”他狠狠地停了一下,“我這4年多不在北京,連高考都沒參加,一夜之間卷了鋪蓋走的。跟家裡人,我跟誰都不算特别親,總覺得有得是時間呢……算是事發突然吧,我爸媽把我送出北京,誰也沒知會一聲兒。等我給姥姥打電話,她不願意接,生氣了。”
冰冷的空氣叫楊興火辣辣地吸進鼻腔裡。“怎麼走得這麼突然?”
“一個……錯,就因為這個錯我不能回來,我爸媽也不讓我回來。姥姥她對我特别失望,每回打電話她都不接,這是失望透了吧?可我總想着有得是時間呢,等回北京再說吧。”紀雨石淡淡笑着,笑裡有刻刀開了刃的疼痛,“我姥姥她這個人吧特有意思,愛幹淨,做什麼都講究體面,她這個病……你也用不着蒙我什麼,好不了了。我心裡邊兒特疼,真的,疼得一抽一抽的,好像這煙頭按上去一樣。你說我姥姥這麼一個漂亮的大家閨秀,将來,将來病情嚴重了……”
“不會發展那麼快,弄點兒好的藥,應該能控制。”楊興被他抓過的地方像起了水泡,掌心滾燙。
“這世界太孫子了,總讓人覺得有得是時間。哼,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傻逼呢?我早回來兩年行不行?非得等到現在,你說我是不是特傻逼啊?”紀雨石拼命呼吸着,煙燒到過半,“真特麼快,兩年就忘那麼幹淨了?真快……來不及了,我再也沒辦法讓她想起還有一個外孫,也沒辦法再解釋幾句,讓她放個心,知道當年那事兒我知道錯了,我長大了,讓她知道自己養大的外孫子再也不折騰了。可來不及了啊,都晚了,時間早就沒了,叫我嚯嚯光了。我特别恨自己,就剛才。我從小到大吹的牛逼一個都沒實現,沒賠姥姥一個頂好的玉镯子,沒給她買過家鄉的雲片糕,沒讓她住上帶小園林的房子,也沒帶她回家鄉逛一逛。就剛才,我特别恨自己,師兄,我不恨别人,我早兩年回來就能跟她解釋清楚了,你說我是不是大傻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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