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忽然聽到了屋裡有動靜。
他眯起了眼睛。
史蒂夫退後了幾步,這個角度能讓他看到陽台後面窗戶裡屋子的景象。但很不巧,那扇窗戶厚重的窗簾遮住了。
這讓史蒂夫更确定屋裡有什麼人在。
他手指在扳機處顫動着。
如果是敵人,他不太介意給他來一個莫名其妙的死亡。
他宛若尋找獵物的鷹一般緊緊盯住窗戶,他看見一隻手撩起了鵝黃色的窗簾。
史蒂夫忽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他停下了拔槍的動作,死死地盯住那個窗口,他聽見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嚣,就仿佛他又站在了那家他最終也沒能踏進去的療養院門口。
那隻手是一隻年輕白皙的手,指甲被塗抹成了紅色,手腕處系着一隻手表,在這隻手的無名指上,一枚戒指在閃閃發亮,将陽光分解成彩虹一般的多彩。窗簾被漸漸撩高,露出了那隻手的主人的大部分面貌。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有着漂亮順滑的棕色長發,在發尾卷起一個個小卷。她長得很白,有一雙咖啡色的微微上挑的眼睛,很明豔動人。臉頰抹着腮紅,嘴巴也抹着色彩明亮的的口紅,下巴尖尖的,穿着休閑的長裙,裙子是偏茶色的,看起來很适合她。
她脫掉了一貫的嚴肅的軍裝,這讓她看起來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嬌美。
史蒂夫的嘴唇蠕動着,想要吐出那個繞在舌尖上的名字。
“佩姬,你在看什麼?”女人身邊忽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一個金發黑色眼睛的男人出現在了女人身邊,那個男人長得也算是英俊,在佩姬身邊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史蒂夫勉強從淩亂不堪的記憶中找出了這個人的資料——
他叫傑裡-斯特卡,是他曾經咆哮突擊隊的一員,是一個很優秀而且富有責任感的男人。
史蒂夫看到佩姬另一隻手親昵地挽上了傑裡的胳膊,她的頭靠在了傑裡的肩膀上,他們說話聲音放輕了許多,讓史蒂夫聽不太真切。
他隻能看到佩姬微微揚起的嘴角,在陽光下仿佛帶着幸福的味道。他看到佩姬彎彎的眼睛和裡面盈滿的愉悅。他看見他們的頭輕輕倚靠在一起,如同一幅油畫。
然後那席窗簾被悄悄的放了下來。
他忽然感覺眼睛濕潤了。他說不清是為什麼,但他覺得他心裡一直以來放不下的東西終于落地了。
他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辜負的女人,終于找到了她真正的幸福所在。
他終于可以小心地,将屬于佩姬的那份記憶悄悄放起來,讓它被時光鎖好,變成閃爍在他記憶中的寶石,而不會被愧疚所淹沒,化作黑暗的枷鎖。
他的佩姬身邊有了更愛她的人,她再也不會為他流下眼淚。
他站在那裡,好像又看見了那隻蒼老的手輕輕撩起了窗簾,露出了那張歲月雕琢過的臉龐,和那雙棕色眼睛裡抹不開的憂傷。史蒂夫用他最認真的眼神凝視着佩姬幾秒,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不需要懷念過往。他需要回到未來,回到他的世界,到佩姬身邊告訴她,
我回來了。
這麼久以來,辛苦了。
——
“佩姬?”傑裡扶助愛人的肩膀,驚訝地看到她在她放下窗簾的一瞬間就淚流不止。
“佩姬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傑裡焦急地問着,一隻手摟住佩姬,另一隻手慢慢地撫着她的後背。
“不……沒什麼。”佩姬擡手抹了抹臉,沒有在意花掉的妝。“我隻是……感覺有些奇怪。我好像……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很懷念的人……”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忍不住地撩起了窗簾。窗簾那一側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隻是一些雜草亂七八糟的生長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剛才的陽光下仿佛站着一個人,半透明的模糊不清,但她依然看出來了那個人有着一頭耀眼的金色頭發,穿着她沒見過的古怪的衣服,以及那雙從未改變的,注視着她的,存在于她記憶中的溫柔的藍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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